不过,很快范尚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不远处的霍莽,正朝着这边走来。
来了!这老狐狸怎么又来了?
他几乎是本能的矮下身子,“丞相?!”
霍莽没动,甚至没看范尚一眼,目光落到了更远的地方。
“范管事,这长乐宫……近日似乎热闹不少?”
霍莽终于缓缓侧过头,“老夫远远瞧着,进进出出的生面孔,可不止添了一星半点。范管事的手腕,当真是越发活络了。”
“回相爷,太后娘娘恩典,刚让小的兼着卫戍的差事。”
范尚语速极快,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加上皇上那边的中厂,处处都要忍受……小的也都是为着长乐宫上上下下安稳太平,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安稳?太平?”霍莽从鼻腔里哼出两声,带着浓重的讥诮。
他向前踱了一步,“老夫瞧着,倒像是范管事的手,越伸越长了。这深宫里的水,看着浅,底下可尽是淤泥漩涡,踩错一步……”
他顿了顿,“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这道理,范管事在净身房外求活命时,就该刻进骨头里了,怎么?如今得了点势,反倒忘了?”
范尚猛的吸了一口气,依旧弯着腰,声音却带上推心置腹的诚恳。
“相爷教训的是!小的这点微末道行,几斤几两,自己心里门儿清!能有今天,全赖相爷引领,给了小的这条贱命和天大的造化!小的时时刻刻铭记在心,不敢有忘!小的替太后娘娘办事,办得尽心,办得稳当,这长乐宫上上下下安稳了,太太平平的,不也等同于……等同于相爷您……”
“等同于老夫?!”霍莽猛地截断他的话,“范尚!收起你这套自以为是的鬼话!老夫当初挑中你,是看你够油滑,够怕死,骨子里也够恨!恨那些踩在你头上的人!恨这吃人的世道!把你送进来,是让你当一条能咬人的狗,咬该咬的人!可老夫似乎……”
他顿了顿,“小瞧了你。小瞧了你这身奴才皮囊底下,那颗……包天的野心!”
“相爷……小的……小的不敢……”范尚连忙否认,现在还没实力和他摊牌。
“不敢?”霍莽嗤笑一声,“老夫没工夫听你在这儿唱戏!”
他丢下冰冷的一句,高大的身影径直暖阁走去。
暖阁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吕娥正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暖阁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
听到脚步声,她慵懒地抬了抬眼皮。
看到脸色铁青的霍莽,以及他身后的范尚。
她凤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随即又被雍容的平静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