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府的抄家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带着血腥与恐惧,迅速扩散至整个京城。
骆养性并未在国公府停留太久,他深知皇帝“大办”的决心意味着什么——这绝非仅仅扳倒一个朱纯臣就能结束的。名单,早已在他心中。
回到北镇抚司,骆养性甚至没有脱下沾着夜露与尘埃的飞鱼服。
他径直走入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如冰窖的指挥使签押房。巨大的桌案上,早已铺开数份卷宗,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人名、地址、官职以及与成国公府勾连的初步线索——这些情报,部分来自许显纯的审讯,更多则源于锦衣卫庞大的侦缉网络。
“名单。”骆养性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名心腹千户立刻躬身奉上早已准备好的数份名录,每一份都按涉案程度、身份高低做了清晰的分类标记。
骆养性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名单,手指在几个名字上重重一点:
“刘三刀,成国公府护院头目,煽动旧营哗变核心执行者,现藏匿于外城‘醉春楼’后巷赌档。此人凶悍,但,必须活口,我要他亲口咬出更多。”
“都察院御史李炳章,府邸,李府大门在锦衣卫出示驾帖后,管家战战兢兢地打开。锦衣卫缇骑如潮水涌入,直奔后宅书房。
李炳章闻讯冲出,色厉内荏地高喊:“尔等何人?竟敢擅闯朝廷命官府邸!本官要上本参……”话音未落,两名力士已如铁钳般反剪其双臂,冰冷的绣春刀鞘重重砸在他后颈,李御史顿时眼冒金星,瘫软下去,被像拖死狗一样拖走。
书房内,书架被整体搬开检查夹墙,地砖被撬起探查暗格,甚至墙壁都被用特制的小锤仔细敲击听音。李炳章藏在书桌夹层中的密信、卧榻下暗格里的金条和几份未发出的弹劾草稿,被迅速搜出、封存。
整个过程,锦衣卫如同机器,动作迅捷,分工明确,对府中女眷的哭嚎充耳不闻。一名负责记录的文书,仔细清点着每一件物品,记录着每一个搜查地点。
这一切都让西厂的番子目瞪口呆,一个小番子情不自禁地开口道:“真他娘的专业,这打娘胎就开始练了吧!”
西城兵马司副指挥张德禄宅邸,义丰隆钱庄、广源绸缎庄,张德禄在家中被从被窝里拖出时,只穿着中衣,面如死灰。
锦衣卫在其卧房搜出数封与刘三刀约见地点和时间的密信,以及一小箱来历不明的银锭。
钱庄的金库被强行打开,银锭、铜钱、票据被迅速分类清点、装箱贴封;绸缎庄的库房被翻得底朝天,名贵绸缎散落一地,与搜查出的暗账堆在一起。
掌柜和东家被单独押走,店铺伙计则是被集中看管。锦衣卫对财富本身似乎毫无兴趣,他们的目光只专注于搜寻账册、书信和证物。
骆养性坐镇北镇抚司,静静操控着锦衣卫这张笼罩着大明的无形巨网,一份份飞马传回的密报被迅速呈上。
王承恩听说过锦衣卫的威名,但今日一见,瞬间让王承恩对锦衣卫有了充分的认识,现在的锦衣卫还是被版本削弱的锦衣卫,他根本不敢想太祖成祖时期的锦衣卫,他只知道西厂还差的太远。
“刘三刀已擒获,伤重但可活。”
“李炳章书房暗格起获密信三封、金条二十根、弹劾稿五份。”
“张德禄密信及赃银起获。”
“‘义丰隆’暗账三本,记录成国公府近三月大额支取流水。”
“‘广源绸缎庄’搜出与成国公府管事朱禄往来货单,有夹层记录银钱过手。”
每收到一份回报,骆养性便在桌案那份长长的名单上,用朱笔冷酷地勾掉一个名字,名单上,还有更多名字在等待着被勾画。
这一场由固步自封的守旧勋贵与既得利益者的策划,正悄然在崇祯的运作下,逐渐演变为一出清除异己、为新政开辟道路的工具。
崇祯深知,此案牵连甚广,必有众多无辜之人,因被错综复杂的丝线缠绕,最终含恨而终。
然而,谁又能真正辨清谁是无辜,谁又是罪有应得?昔日里,他们共享着富贵,仿佛世间一切皆唾手可得;既然如此,当大厦将倾之时,一同步入黄泉之路,自然是天经地义。
崇祯在心底一遍遍默念,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明,为了不让更多的无辜苍生沦为时代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