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着走着,有人请安。 是陆宝林。 她身后跟着一个宫女。 “给景修媛娘娘请安。”陆宝林低头。 沈初柳叫了起,看过去。 陆宝林穿不新不旧的浅紫色裙子,气色一般,似乎还有些恼怒。 “陆宝林这是从哪里来?”沈初柳好奇。 “回娘娘,前面亭子,怡充媛娘娘在那。”陆宝林回答。 沈初柳忽然笑了笑:“啧,今时今日这情景,可真是……” 着,越过了她就往前面亭子去。 怡充媛是背对她坐着的,是她的奴婢提醒了,她才起身。 沈初柳扶着紫蕊的手上了亭子。 “景修媛安。”怡充媛道。 都是九嫔,互相叫娘娘就是挤兑了。 “免了吧,坐。我是听陆宝林你在这里,就来了。”沈初柳笑了笑。 看了看这个亭子,不是当初怡充媛要陷害自己的那个,可宫中的亭子,都差不多的。 “陆宝林,那是个心眼多的。”怡充媛哼了一声。 “宫里头,有几个心眼少的?心眼少的,都叫人想不起来。” “景修媛的极是。”怡充媛笑了笑。 “我坐在这里想着,去年这会,前年这回,之前好几年的这会。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怡充媛低头:“很傻。” “如今一个跟头栽的这么深,才算是明白过来。” “你如今不也复位了。”沈初柳用手撑着脸,看亭子外头的景色。随口回答。 “不过是皇上可怜我生过那么一个皇子。孩子虽然没了,我这个肚子也算是金贵过罢了。”怡充媛自嘲的笑:“从那时候起,皇上就没来过我这里,以后也不会来的。我这个充媛就到头了。” “陆宝林生了五皇子,五皇子健康聪明。陆家是文官魁首。”沈初柳轻声细语的。 怡充媛一愣:“是啊,我也不该不知足。” 陆宝林这样的,都不得晋位…… “人与人还是不同的,我与陆宝林不同,与景修媛也不同。”怡充媛缓缓的道。第192章无地自容 沈初柳回头看过来:“人与人自然不一样。不过想好好活着的心是一样的。” 怡充媛深吸一口气:“万幸我不曾对景修媛做什么。” “去年时候,我在御花园赏昙花,遇见了皇上与还是御女的苏氏。今年,这昙花第一批又要开了吧?”沈初柳问。 “今年景修媛怀着孩子呢,可不能熬着等那花开了。” “嗯,今年我去要一盆来吧。”沈初柳又扭头去看景色了。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竟也坐了好一会,直到擦黑了,这才各自回去。 沈初柳的晚膳自然是晚了,紫蕊他们赶着摆上。 吃过晚膳,元宵来报,是皇上又翻了苏宝林的牌子,人已经去了太极宫了。 近来,皇上叫苏宝林侍寝的时候最多。 出月子的丽充容也不及。 沈初柳没什么反应的摆摆手,元宵出去后,沈初柳失笑:“容美冉底是不成。” “是呢,要是成,怎么能潜邸出来还混的这么不好呢。”折梅道:“之前看您的面子,也是新鲜,皇上去几次罢了。如今只怕是又丢开手了。不过怎么着,她也比以前好得多。” 哪怕几个月皇上去一回呢,也比以前一年到头不见皇上好吧? 沈初柳点头,可不。 她如今可不大管皇帝去哪了,之所以留意,也是看看风向。 她自己怀着孩子,且有日子不能伺候呢,急什么。 今年她这里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冯淑妃这一闹,算是镇住了。 好歹安生生出孩子来,再斗就看来年进来的是什么人了。 沈初柳这里是安生的很,不过宫中也有不安生的地方。 比如长乐宫里,意妃又病倒了。 受了暑热。 沈初柳听着姚宝林:“是一身一身的出虚汗,偏还用不得冰山。咳嗽的厉害,喝了药也不见好转,几日就瘦了一大把。” 沈初柳摇头:“真是……” “我听呀,这回可不光是暑热的缘故。”姚宝林声:“意妃娘娘接着家里来的信之后就不大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沈初柳好奇:“她家里,不都是官,多年来不见有什么过错吧?” “不是家里出了事,只怕是也奔着来年选秀吧?”姚宝林摇头:“她寻常人家,能成为皇上的宠妃,家里不知道怎么烧香呢。如今大约是家里也知道她身子不好了。或是知道了她不能生养……” “尝过好处了,哪里舍得放手?是意妃还有两个妹妹呢。”姚宝林摇头。 “气的?啧,那倒是也可能。她都病成这样了,家里还有这念头。”沈初柳失笑,大约这下的人都一样? 怎么都这么……恶心呢? “约莫是这么一回事了。不过他家也是白想。虽然明年是大选,可这各地官员有多少呢,轮不到他们家。何况,宫里进来几个人,名额都是有限的,瞧皇上登基之后第一次大选也就留下六个。只怕这回也不会太多。” 再了,意妃当年能进府,是因为那时候皇上不是皇上啊。 选伺候的人罢了,又不是太子妃和良娣。 自然门第不需要高了。 可如今意妃那样的家世轻易想进来也难。 沈初柳好笑:“皇上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沾。” 姚宝林就心的问:“年后,您家里的姑娘也进来?” “这也不是秘密,五姑娘要进来。”沈初柳淡淡的。 “那,到时候住进来也好,好歹有你庇护。”姚宝林道。 沈初柳失笑:“你试探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庇护她?我只要还有一分恩宠在,翠云轩就进不来旁人。” “我也不是试探你……我……哎……我就是也想问问。”姚宝林不好意思的道。 她总要知道怎么回事,才好端正自己态度吧。 “无妨,不进来,那是我堂妹。进来了,大家都是皇上嫔妃,活不活的下来,活的好不好,各凭本事。” “是,哎,也是……何苦呢,你又不是不得力。”姚宝林叹气。 “谁叫我没有个娘能叫她们拿捏呢。”沈初柳笑的甜蜜:“罢了,不这个。我最近喜欢吃点心,我们一道吃点。” 姚宝林点头,不多时紫珠就拿来了膳房新出炉的点心,各色都有,甜的咸的,软的硬的,竟是有十二样。 样样精美,不过不多。 翠云轩里,热闹的吃点心。 长乐宫里,气氛凝重。 刚送走太医,浮香和沉香声咬耳朵。 “娘娘这样,怕是……不太好。”沉香担忧道。 浮香叹气:“娘娘本就不肯宽心,如今竟是处处不省心。如今还是好些,是前几年,家里还要东西呢,是意妃娘娘的兄弟大婚时候专门要了一套首饰,是内造的,体面。” “真是,人家的娘家增光,咱们娘娘的娘家……想什么呢,娘娘真有好歹,她们还有个好?竟是这样的主意也有了?”沉香恨道。 “不了,娘娘这样,只能好好劝着,不然可怎么是好。” “姐姐你,如今要是苏宝林怀上孩子的话,咱们娘娘还有机会吗?”沉香又旧事重提。 浮香咬唇半晌,摇摇头:“别妄想了。” 娘娘自己都是命不久的人了,皇上怎么会给她养孩子? 这回的病倒焉知就没有这个原因? 五皇子和三公主都养在了瑞庆宫里,硬是没有要给娘娘的意思。哪怕把三公主抱来呢。娘娘也能好点。 如今不给,日后还能给么? 除非娘娘硬朗起来,可那基本上不能够了。 娘娘这性子,只要不宽心,日后只能这么好一阵坏一阵的了。 内室里,意妃昏沉沉睁开眼,不知道想什么,看着一边打盹的画扇,沉默了许久许久。 她隐约间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皇上从不提拔她娘家。 她自持清高,绝不会求这个。 皇上也从不提起。 时至今日,她懂了,因为她娘家从未被皇上看在眼里,这么不堪,这么眼皮子浅…… 她觉得十分的难堪,就像是被剥光了丢在街上那样难堪,无地自容。 许久,她长长的叹气又闭上眼。第193章都要看 已经是七月里了,整个皇城里热闹了不少,多得是各地秀女们进京。 刚好赶上今年秋闱开考在即,各地赶考的学生也特别多。 而也就是这时候,裴家长孙裴霁实际上已经来了皇城一个多月了。 他也是要赶考的,寒窗苦读十来年,这一回,他也抱定了心思来折桂。 不过,裴家在京城没有宅子,也并不想与沈家来往,故而住的是客栈。 直到即将开考,这才去沈家客套了一番。 也是这时候,沈初柳才知道她这位名义上没见过的表兄来京城赶考了。 才叫元宵出宫一趟,送了些东西。 对沈初柳,裴霁还是很客气的,毕竟这是他姑母唯一骨血。 客栈中,厮跟着裴霁送走了元宵,问道:“公子,我们干嘛不住沈家呀?” 想不通,虽然姑奶奶没了,可沈家到底是正经姻亲。 姑奶奶在世的时候,可是沈家正经的夫人,又不是别的。 “姑母过世的时候才十八。”裴霁哼道:“凡是他们精心照顾些,能这么早没了?” “不是,是生孩子没了……”厮不解。 “就算是这样,表妹一人孤零零的,他们也就忍心送进宫去?”裴霁哼道。 “娘娘如今也挺好啊。”厮还是不解。 “万一不好呢?万一她没命了呢?”裴霁冷声:“罢了,不这些,沈家与我们无关,不必再了。” 厮忙应了是,不敢再问了。 沈家请过几次,奈何裴霁只要好好读书,客栈里住的都是赶考的人,互相切磋倒是有益处。 沈家也只好罢了。 七月半这一,裴霁倒是主动跟沈家了,要去给裴氏上香。 裴氏虽然早逝,毕竟是正经的夫人,与沈家二爷合葬的。 自然少不了香火和每年的祭拜。 裴霁这个侄子,倒是头回来上香。 宫中,七月半的时候,也有祭祀。 不过是统一的祭祀,各宫将要烧化的东西预备好,都拿到了一起,在皇宫中专门做这些的地方。 然后有高僧念经,又有内事省送来的各种纸糊的东西。 这是叫宫中女眷们为娘家人或者是其他亲眷们预备的,也为这宫中枉死的人预备的。 至于齐怿修的祖宗自然不必,人家去太庙上香就是了。 沈初柳也叫人做了不少,因为她怀孕所以今日就不便去参加。 被紫蕊几个拦住,只是紫蕊和元宵两个人去了。 除了沈初柳,就是意妃和莹美人没去。 莹美人生的艰难,月子也长,还没出来呢。 意妃病着,受不得这些冲撞,自然也就免了。 皇后带着众人在听风阁后头做这些事。 本以为每年都一样,就这么一回事。没想到今年偏就出事了。 先是谨妃,烧完了纸回宫,她距离这里最近了。 所以也最先回去,可就是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鬼影子,一下子就飘过去了。 不光是她看见,奴婢们也都看见了,这就吓坏了,当时就乱叫起来。 夜里便高烧不退起来。 大公主也被她惊着了,也病了起来。 齐怿修次日去看,就听着谨妃神神叨叨是见着鬼影子了。 齐怿修斥责了一顿,又赏赐了东西,没当回事。 而又是这一夜,丽充容那也见着鬼影子了。同时,宁充仪竟是看见了人,是前几被杖毙聊玉蝉。 这么一,也不知道是疑心生暗鬼还是怎么的,冯淑妃也病了起来,哭着喊着叫玉蝉。 疯疯癫癫竟是不像话。 皇后大怒:“哪里来的鬼神!一个个的都要反了!” “娘娘的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怎么这一个两个的,竟是这么害怕起来了?”意妃撑着病体来请安。 “臣妾不知,臣妾是听见了那人死得冤。听声音就是玉蝉。”宁充仪脸色不好看。 “臣妾的奴婢也是听了一嘴,是玉蝉了,她是顶罪。”宁充仪皱眉:“这是为谁顶罪了?” “越越不像话了!”皇后将茶渣丢在桌上:“传本宫懿旨,即刻起给本宫查!看看是那些不要命的东西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