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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第1页)

  这其实并不是高拱写给陈沐的信,而是一封高拱准备交给葡萄牙果阿、莫卧儿、阿拉干等印度沿岸诸国的书信,在信上高拱并未指明国名,但用词非常严肃,通篇书信带着浓重的同情意味。  书信言简意赅,到底是做过帝师与帝国首辅的重臣,行文间自有大国气象,不过信中意思其实也就三个要点。  第一,大明有严格的出海关防,不论大明商船还是大明藩属国商船,西出马六甲都要经多道海关检查,商船主人都是正经合法的商贾,任何港口禁止持有大明印信的商船停靠都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第二,鉴于那支袭击各地的海盗确有明人参与其中,大明西洋舰队即日起带这封书信沿岸航行,其后会有大量商船运送瓷、瓦、粘合等材料及工匠,沿岸港口可按需购买及雇佣工匠修缮港口,会由西洋军府设定合理的价格,并在各地修筑明商会馆,加强大明与诸国的关系。  第三,明军西洋舰队除航行肃清海盗外,愿以宗藩国平价向西洋诸国出售一批佛朗机炮、火绳鸟铳,以资诸国剿匪;并为防备海盗再度袭扰诸国港口,愿在沿途依诸国港口大小,各派遣十一至三百三十七人规模的驻军,协助港口防务、保护唐人商贾。  “兄长你给兄弟说句实话。”陈沐将书信一翻盖在手下,抬头对陈璘道:“林阿凤是不是受了高公指派袭击港口?”  “他不是你派去的?”  陈璘都被陈沐问懵了,坐在椅子上琢磨了好一会才挠挠脸说道:“这,这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我与高公、殷养实、张世臣、白静臣都以为林阿凤是受你指派袭击诸国,你听见葡夷控诉毫无意外,怎么这会又怎么说?”  合着所有人都觉得干这种坏事的就是自己了?  陈沐张口开合数次,最后颇有几分愤愤不平地将手臂抱在胸前,末了没好气地摊开一只手对陈璘道:“林凤是海盗,只是我俩有约在先,他不袭击明船就能到濠镜补给,后来一直都是合作,但从未授下一官半职,海盗袭击几座港口,劫掠过往商船,兄长想让我多惊讶?”  “最多我就是临北上前,给他一张天下舆图,就是怕述职后我调任别处,好端端一个海上豪杰被南洋继任者弄死,让他知道这世上好地方多的是,我中国豪杰不必非在窝里死斗。”说着,陈沐松开双臂的护腕放在桌上,抖开绯红官袍大袖道:“这尊王攘夷,我一贯主张,你们都知道的。”  “可要说指派林凤去袭击哪,再交代南洋西洋去收拾残局——在我看来没有必要,因此也没想那个方向去想,想必殷公仅以堂堂之阵就能把西边收拾服帖。”  陈沐说着将盖在书信上的手微微抬起,指着信道:“倒是高公这滴水不漏的手段,我都当林凤是他派去的了,舰队出航、出口建材、宗藩国平价军火、各港派遣驻军,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软硬兼施,又从头至尾没提林凤。”  “高公是觉得林凤这事做得好?”  “好倒不至于,这到底是违法乱纪的坏事,但南洋诸位大臣议事,都以为海外有林凤并不是坏事。海盗自古已有之,剿是剿不尽的,纵然如今发大军剿灭,将来没了林凤还要有刘凤、杨凤。”  陈璘大马金刀地坐在议事厅次位,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搭在桌案边上,道:“反倒还不如现今海上有林凤,能约束天下最大的一股海盗,不袭击明船,需要之时,还能用他们来兼并扰乱商路的别国海寇,你是如何驾驭海寇的,南洋上下有目共睹,因此高公打算将你对海寇的政策继续施行下去,直到——”  陈沐一直认真听着,接话道:“直到林凤尾大不掉?”  “对。”  “这你可以放心,如有一日林凤与国朝为敌,高公在他身边已安插眼线,去年自南洋讲武堂出身的中层将官抽调三人、毕业生员四人,他们互不知情,以各种身份安插海寇之中,林凤今日反叛,明日便要人头落地,海寇自然也会分崩离析。”  陈沐皱起眉头,高拱这无间道玩的有点狠了吧,他道:“讲武堂生员都是天之骄子,让他们进海盗里讨生活,心中必有积怨,论学识才力,他们可要比林凤大得多,假以时日轻而易举就能成为林凤麾下肱骨之臣,即使能刺死林凤,还会有第二个林凤,而且他们要比林凤还厉害。”  “习惯了兴风作浪,还如何召回?”  陈璘缓缓摇头,道:“他们是死间,高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他们召回,给他们的命令,也并非随时通报林凤情况,只说有一日海上生变,他们可取而代之,只要不背大明,大明永远是他们的后盾——高公从濠镜、月港找了几个大海商,打算让他们跟着舰队去寻访林凤所在,把他抢掠的货物低价买回来再卖一次,唉!”  说着,陈璘重重叹了口气,意味难明的目光望向义兄弟,道:“再正直的人坐到南洋大臣这个位子上,都会变成这样啊!”  身处南洋的陈璘能感受到,诸多大臣用力想要使大明的海外政策转回郑和时代的堂堂之阵,少使这些花花肠子,但无可奈何的是整个南洋军府的基调已经被他某个本家兄弟定下,改不了。  陈沐并未理会他这句调侃,闭目沉思片刻,问道:“那七个人,名字叫什么,他们可有父母儿女?”  陈璘愣了一下,那么大人了,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谁都不知道,整个南洋知道这事的也只有高公、我、白静臣三人而已,至于那七人姓甚名谁,只有高公自己知道,不过你要想查,也不是查不出来——高务观收了十六个养子。”  “老高家血脉兴盛啊!”  陈沐抬手愣了半晌,哑然失笑,道:“算了,别查了。”第八十二章科学  在万历五年春,工部做了件倍儿牛的事,发榜告知天下,评选此前两年在科学技术领域有杰出贡献者,为位列前十者发放巨额奖赏,并列出捐赠主要贡献人,由礼部发放石碑,此后推为定制,每两年将其间工学贡献评出十个奖项,以推进技术发展。  奖项刚刚评出来,一份内部榜单就由内阁派人送到北洋军府陈沐手上。  “这榜单谁做的疯了吧?”  陈沐看着获奖榜单,自己这个幕后的奖赏捐赠人位列榜首,获奖理由是编撰《陈氏道德经》、《旗军操练手册》、《铳炮打放一览》等科技、军事技术贡献。  戚继光以《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等军事技术贡献居次位;第三是总理河道都御使潘季驯,以‘束水冲砂’之法获奖。  工部跑这趟差事的刚好是身兼工部与北洋两处官职的徐贞明,陈沐指着榜单问道:“能不能把我去了?这榜单从上至下,净是朝廷大员、藩王宗室,普通百姓一个没有,唯一一个不在职的方学渐,功绩是翻译了欧罗巴古罗马《建筑十书》与欧罗巴嘉靖四十年印本《矿冶全书》十二卷,这个奖在选择上是否不够公正?”  “其实已经很公正了陈帅,若非有更多考虑,连方学渐都不会入选,论通译功绩,阁下的幕僚徐先生译了《海员宝鉴》,常吉译出《精巧的机械装置》,东南那些大儒世家更译出上百本西学书籍,榜首还是张阁老的《考成法》呢,阁老也是为了避嫌,将自己剔除。”  徐贞明快愁死了,榜首有一万两白银的赏格,偏偏别说榜首,就连其后五千两、三千两甚至一千两的获奖者都想推辞不受:“河道总理潘公也不愿领受奖赏,郑王世子朱载堉也不愿接受,希望将赏银充入国库……再这么谦让下去,这奖赏榜单就不能做了!”  “张阁老的意思是,借此次评奖之事,调动那些豪商巨贾想要赚得名利的心思,让他们出钱捐名,以使工部推进天下技艺进步的步骤能自负出入,以减轻南洋的财政压力,也能让各部明白职权,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务,可现在这样别说鼓励商贾邀名,就连这些获奖的人都不乐意。”  “徐公你也别急,咱坐下慢慢说,这郑王世子的《新法密率》是个什么东西,也能上榜?”  陈沐听了徐贞明的话,也感到头疼,潘季驯用他的新技术治理河道很有成效,上个榜很轻松;张居正的考成法作用无疑,归类到管理学上也绝对没有问题;戚继光的军事改革更不必说了,方学渐的翻译也下了一番苦功夫,更为要紧的是要向天下推行这种好学的精神。  但似乎眼下听起来,问题与他起初想象的难点在于技术改革太少恰恰相反,是能做出科技贡献的人太多了。  “郑王世子的新法密率是在传统律学基础上往而不返,算数不精的三分损益,郑王世子改良此道,具体在下也只是略懂,但教仿司看过其密律后如获至……”  “等等,这律学不是法律,怎么轮得到教仿司说话?”陈沐脸上懵懵,藩王宗室在他心里是大明朝最没用的人类集合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他皱起眉头一字一顿,道:“有黑幕。”  “啊呀!”  不学无术的陈爷给徐贞明愁得啊,他捶胸顿足道:“靖海伯,这律学,是音律之学,不让教仿司评判难道还要让刑部主事去评价吗?”  “郑王世子是音律大家,自幼便随其舅父景贤书院山长何粹夫学习音律、天文、算数,因不平其父被下狱,于王宫外筑草庐居十九年,席藁独处潜心著述,直至郑王回国才入宫,其人越祖规,破故习,算学造诣出神入化,他甚至自己算出北京城所处的经纬度,为藩王之中最负才德者!”  “郑王世子如今正编撰《乐律全书》,待其书编成,大约要夺得当年榜首,如今位列第四能有什么黑幕。”  陈沐对音律不感兴趣,不过听了徐贞明的话,他抱起手臂将信将疑道:“他能算出北京的经纬度?熟知算学、历法,那他能不能给朝廷编出新历法?”  朱载堉若真这么有才华,放在郑王府那是暴殄天物,该为国家民族做更多的贡献啊!  “在下刚从阁老府上过来,靖海伯也知道,阁老就是这么想的,他还让在下告诉靖海伯,藩王外封的事已经有方法了,不可一味统统外封,皇帝不日就会下诏,准宗室做大多数科技研究,做学问,然后先将一批胸无点墨为祸一方的宗室外封飞地作为惩处,为避免有冤枉者,若其做出成就或能评上奖项,亦可重封回国。”  好嘛!  神中年这是打算把朱姓宗室都培养成大科学家了。  陈沐听着就笑起来,不过紧跟着他就觉得这个想法妙极了!  科学家最需要的是什么?永无止境的求知精神、不影响生活的收入来源、获取知识的渠道。  后两种,只要是登记在册享受禄米的宗室都有这个条件。  至于第一种,不好好搞学术研究就会被丢到海外,毫无疑问,最淘气的藩王也会热爱学问研究。  “这比近些年要求宗室也能考取科举的议论高多了,平民百姓就这一个翻身的机会,完全不差这些宗室来考取科举,但让他们做学问就不一样了,地位已至极,当当科学家也不错,而且这是有先例的,成祖皇帝的弟弟不就做学问了。”  朱棣的母弟周王朱橚,因为啥也不能干、不敢干,最后被憋成了药学家,编《救荒本草》和《普剂方》等名著。  陈沐高兴得光带着傻乐拍桌子,让宗室去做研究,这事太有意思了,回头哪个把化学搞出名堂,直接把兄弟祖宗的名字往上一拍,就是现成的元素周期表。  而且最关键的是,张居正终于给宗室外封拿出解决办法,而且是最牛的解决办法——推进科学进步赏银子有什么意思?最杰出的科学贡献者是可以封王的!  “靖海伯先别说这个了,那是阁老的事,在下好歹也是靖海伯的同僚下属,这工作做不成可怎么办?你得说话啊!”  徐贞明指着榜单,示意陈沐给拿个主意。  “我也没别的办法,不过值得获奖的人数太多,我以为是奖项不够清晰的原因,完全可以多设几个奖,给这些科学技术分门别类,科学科学,分科而学,最高奖项就以当今陛下的年号为例,诸如这考成法,归纳到‘万历管理学奖’,郑王世子的什么十二平均律,叫‘万历音律学奖’,还有军事学、水利学、地理学、天文学、医学、冶金学,还有这位。”  陈沐说着将手指向位列第七的福建盐官屠本畯,道:“这位一看就是喜好吃食的大家,瞧瞧,著书名叫《海味索引》,这要归万历生物学,如此一来,官员们专精自己的管理学、经济学、军事学去,其他奖项可以让天下兆黎去做,这不就轻松了?”  “钱就更不必发愁了,阁老拉赞助的想法是极好的,但覆盖面可以更广一点,徐阁老松江讲文院那么大的名号,赞助几千两不难吧?北边口市的商号、南边的合兴盛,走南闯北的巨贾赞助上万两又有何不可呢?甚至将来还可以创办国立研究院——不过这些事不归陈某管,你还是去请教张阁老吧,嘿!”  陈沐摆摆手,起身把获奖榜单拍回徐贞明怀里,从后头推着赵士桢岳父向厅外走,立在门槛招着手,等看着背影走出衙门,这才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坐上去,越想越乐,笑出声来。  “万历年间大科学家朱某某,哈哈!”第八十三章双簧  人不能没追求,一旦失去追求就会快速堕落。  当内阁先放出风,封王之事变得明朗,四洋下属的濠镜海关七品官黄程向朝廷上书一封,申明对海外飞地管理不善的难题。  同一时刻,拥有最多九府藩王,正在执行清丈田亩工作的河南省旧事重提,上书境内王庄田地总数已占到全省土地的二成,言辞诚恳地希望阁臣慎重考虑这个问题。  张居正明目张胆地把两封手本按下。  紧随其后,成都府再奏手本,说天府之国沃野平原被王庄占了七成,余下两成军田、一成民田,整个成都府全是佃农。  其实这都是老生常谈,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每隔几年就要往上报一报,但过去实在没办法解决,只能想办法把作奸犯科的藩王土地削一削、宗室禄米减一减。  但这治标不治本,藩王给多给少他们的禄米基数在那,肯定饿不死;但下边那些中尉一削,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也要连年叫苦,这部分很多都是明白人,他们千辛万苦上表就一个要求——让咱也能参与个科举、做些买卖,最不济最不济,让咱能给人当个佃户也行。  大臣这边儿是一百个愿意,别说佃户,你就是去挑粪都没人拦着,但每次事情报到皇帝这层,要拍板拿主意时,哪个皇帝都不乐意。  祖宗定下的礼法,这么些年都施行下来了,就到自己这个后世子孙,说不养就不养了?  原本嘉靖皇帝是最有可能把宗室制度改掉的,但偏偏这位就是宗室登基,顾虑很多;隆庆皇帝又没在位几年,内忧外患根本没有能处理藩王问题的环境,朝廷也只能一直拖着。  但这次不一样。  黄程的奏本一上,跟四洋来往的兵科、户科、礼科、工科吏员也跟着将手本拍上去,另一边河南、四川、湖广、陕西、山西这些王庄过多的省份也纷纷叫苦,压都压不住。  一时间风平浪静的朝廷硬是出现舆情汹汹的模样。  而且很怪,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国内各省大员借着清丈田亩施行考成法的机会叫苦连天:哎呀,我们这个地方没有地啊,最多的好土地都给藩王占去啦!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亡国有日啊!  海外四洋小吏则像没看到朝廷舆情一般,皆为前景堪忧:哎呀,我大明朝这个海外的飞地太多,而且将越来越多呀!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海外就管不好啦,朝中大员要想个办法啊!  有的官吏没生出一颗七窍玲珑心,越看四洋官吏越烦,这帮王八蛋!国中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说这风凉话是打谁脸,让谁听呢?  但能捋清事的人稍加分析就能看出弦外之音,这是两边唱双簧呢。  不过这个时候还没人把人微言轻的徐贞明奏上那封关于科技奖项中郑王世子朱载堉的学术才能大夸特夸的手本当回事,根本没人理他。  这一来一往折腾十来日,等各省要报的手本差不多都报到京师,内阁这边才刚显得好像‘压不住’的模样,开始缓而有序地召见各地知府、各部大员,还装模作样地把叶梦熊给召入京中问事。  陈沐在这件事里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潜心练兵,悄悄在天津北洋和宣大的方逢时狼狈为奸,收集着太仆寺对马政处理不善的黑状——偷他马、卖他马的,北洋这边能处理的都处理了,但主要黑手还是直接从太仆寺伸出来,他也不可能提着铳跑到五寺把太仆寺少卿给毙了。  他俩算是一拍即合了,方逢时也恨太仆寺,他从宣大购马,送到太仆寺手里交接京营使用,他们又不会养,那塞外蒙古马骨架结实耐造,又吃惯了野草,料豆之类精饲料刚开始根本吃不习惯,一吃就病,病了就让人做成熏马肉肠。  完事京营还上书说宣大不好,傻乎乎花大价钱买回来都是病马,气的方逢时牙根痒痒。  当今天下只有两个地方会养蒙古马,一为宣大、二为南直隶,而口市的蒙古马流入只有三个地,除了宣大南直,就是北直隶,并不是北直隶不会养,而是北直隶马肉消耗大。  临到五月,朝议开了好几次,仍未议出个结果,陈沐虽然借北洋的身份没去听朝议,但他眼线甚多,事情倒多半明白,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用不着他去蹚浑水。  这事陈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外封藩王不是军事,跟他本职工作几乎不沾,事情发展的好,不必他惹一身腥气也能办成;事情若发展的不好,他就是硬往上凑沾一身腥气事儿也办不好。  正赶上四艘巨舶靠港,陈沐这才给宫里发去手本,抱着船图一路骑马进京。  “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吧,我就知道,别看你在天津装得跟好人儿一样,把事都推到内阁去。”  到北京第一个见的还是徐胖子,随张、冯权势越发稳固,徐爵也是圣眷渐隆,今年过年在城东连着摆酒十五日,吃得又胖了一圈,走起路来蟒袍横行街市抱肚而行,小声对陈沐道:“京里这帮大老爷连他娘濠镜在哪都不知道,还把海外说得跟头头是道,没你推波助澜就不可能!”  陈沐轻轻笑,既不否定也不承认,翘起大拇指指向后边杜松抱着的船图道:“朝中的事我说不准,我来给皇帝看船图,至多半年,咱的万历号要环游周天,督公近来如何?”  “算你有心,给你提个醒。”  临着进紫禁城,趁宫门外左右无人,徐爵小声道:“就因封王海外的事,内外如今闹了矛盾,干爹收人钱财要替人消灾,别的怎么封都无所谓,亲王郡王不能封到海外去。”  这是扯淡呢,陈沐眯着眼睛想,费禄米最多的就是亲王郡王,要是就为转封那帮将军中尉有什么难的,别说张居正,陈沐就是打个条子送上去,想召集一帮将军中尉出海都是轻轻松松,真正的老大难就在亲王郡王的封地要收归国有。  停住脚步,陈沐脸上带着笑意小声问道:“还望兄长告知,这是要替哪家消灾,咱不动他还不行么?”  徐胖子也停下脚,闭上眼睛微微摇头,小声说出五个字。  “慈圣皇太后!”第八十四章看船  冯保是得了李太后的授意,不准亲王藩王外封。  这就太难办了。  更神奇的是,陈沐一进宫,便被太监带到万历皇帝寝宫殿前广场,小皇帝正端着鸟铳射草人,清脆的鸟铳声中,小皇帝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问道:“靖海伯,你为何要将朕的叔伯兄弟送到海外苦寒之地啊?”  “海外苦寒,陛下,海外不苦寒,赤道上暖得很,四时为夏,那才是藩王的好去处。”  陈沐刚随口应了一声,小万历将龙纹鸟铳向兵器架上一丢,拢在大袖里的手一摆,屏退了周遭陪同的宦官锦衣,这才拧着眉毛对陈沐道:“果然是你!朕就知道海外就是你的核心利益!”  小皇帝挺会活学活用的。  看得出来,藩王转封是惹毛他了。  “臣的核心利益不在海外,哪有把核心利益拱手让人的。”陈沐拱拱手,这才问道:“陛下是因为转封藩王这件事不高兴?”  “哼,你还敢问,你们要把朕的叔伯兄弟统统封到海外去,还找个借口做学问不精,那朕要是个藩王,朕也不会做学问啊!”小皇帝一副想要撒气又不知从何撒起的模样,俩手端端发冠随后揣在日月袍大袖里拢住肚子,语气自己软下来道:“藩王就是再做些什么,也不至于发配到海外弄死,你看你部下那个麻贵,一千多人死得还剩二百多个。”  “我大明两万宗室,按内阁整理出做学问的,能评上奖者不过区区数十人,这两万宗室分到海外,一年之后死得还剩四千,你叫朕如何面对祖宗,往后拜谒祖陵朕还去不去了?”  这逻辑……无懈可击啊!  陈沐在两年前向张居正建议藩王外封的时候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死的就死了,活着的收拾地方,反正搁国内也是浪费,上万宗室只要能出几个人才就算够了,但现在不是这个情况啊!  张居正明显考虑的比陈沐全面的多,也没那么草率,准备了两年多让首辅一直揣着这事,现在拿出来就是因为时机已经成熟。  陈沐拱手笑了,道:“陛下没跟张阁老议过此事?”  小皇帝一瞥脸道:“没有,事还没报到朕这,都是朝臣在议。”  说着,他看了陈沐一眼道:“但消息早都传开,宗室被吓坏了。”  陈沐整理语言,道:“宗室外封并非是陛下想的那样,两万宗室,是要以循序渐进的方式慢慢封出去,绝无可能事情议定当即便封,短时间里更不可能封往航线不成熟的亚墨利加,首选为已经成熟的南洋,过去臣一年往来广东、南洋诸国数次,那片海域就连礁石都被三宝公探得一清二楚。”  “陛下要知道,宗室在国中,过得并不好,他们有的穷苦不堪不比百姓,有点则侵占民田,官吏百姓看在眼中却不敢言明。”  “就算如此也不能将他们分封海外啊!”小皇帝伸手道:“是出了几个不肖子孙,但不也有贤王?”  “那陛下以为,宗室是出贤王的几率大呢,还是不肖的几率大呢?”说了句有些僭越的话,陈沐连忙跟上一句:“若宗室都似陛下这般贤明,做臣子的又怎么舍得把人封到海外,留在国中潜心著述才是正理啊!”  看小万历陷入沉思,陈沐顿了顿才趁热打铁解释道:“听起来转封海外是惩罚,因一被转封,庄田、禄米便没了。若这是惩罚,必不会波及所有人,这是为激励宗室好学,不违背律法祖制,引导宗室做学问。”  “藩王有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作为皇室子孙,人人都应担起国家进步的重任,他们可以在不违背祖制的前提下钻研科学,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的了,阁老的考虑已经非常周全。”  “若此计事成,在国中留下善于做学问的宗室,更少的宗室可保证每个人更受优待,何况还有科学技术进步带来的奖赏,他们的生活将会更加富裕,也更受人尊敬,否则像如今这般,享有荣华富贵却不得伸展胸中志向,难道宗室的生活就不会苦闷吗?”  “即使不适合做学问,分封海外掌握些许军政也能拱卫家国,不掌军政,也能得到海外王庄赚取富贵,海外不单单仅有苦寒之处,也有富贵之地,去年朝廷岁入白银四成、米粮二成皆自海外流入,那怎么能说是海外是苦寒之地呢?”  小皇帝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会老得很快,道:“可那白银、米粮皆是商贾带回,宗室又不会经商,如何赚取财富?”  “陛下不会真以为,大明在海外是做买卖去了吧?”陈沐笑了,小皇帝还挺天真,道:“商贾做买卖用的成本的是白银,大明在海外用的成本是四洋舰队,是大明的军事力量,强大,可以让我们的商贾垄断海域贸易,别国的海船可以不必出港,我们的商货由这个港口走到另一个港口,就能赚取十倍百倍的利润。”  “在吕宋国港口,最好的货物,由大明购买;在马六甲,最昂贵的货物,由大明卖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们仅关注于藩王外封,却没注意这世上最高的东西,技术进步被留给宗室填补这个空白。”  小皇帝歪着嘴巴挤着眼睛,极力探究着从陈沐这听到的新词汇:“生产力?”  “在印度,他们广袤的土地种植棉花,以至价格低廉,然后纺织成布,他们一个人纺织一匹布要三个月;在广东,我们每年要买进巨量棉花,我们的织工技艺更好、我们的织机生产更快,我们都有十万人做这个行业,购买棉花若花销十万两,我们一年出产一百六十万匹布,他们只有四十万匹,我们的布质量更好、产量更多,再倾销回去,能赚一百万两,并击垮他们的市场。”  “久而久之,他们的织工不能度日,只能回头种棉花,他们越来越贫穷,我们越来越富有,现在印度已经没有人织布了,因为自己织出来比买的还贵。”  “只要技术进步,海外宗室产什么都能赚钱,因为我们的技术最好,没人能超过我们。”  “臣一开始的思路确实有错,因此尽管藩王外封最早是臣提出,但在朝堂的议论上并未多说一句,因为张阁老考虑比陈某更加周全,他是对的,宗室也是大明构成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能为天下做出令人瞩目的成就。”  陈沐见说得差不多,把自己在万历眼中的误会消除,便拿出船图道:“陛下,环游周天的四艘巨舶已建成,眼下开至大沽口,这是船图……”  “老师早就说了这四艘船,朕不看船图,这就去请母后。”  皇帝小手一推船图,去招呼太监。  “朕要看船!”第八十五章办事  “你说你这不是自讨苦吃?手令上写的啥?”  靖海伯回北洋军府第四天,上午陈矩的船队从北亚墨利加返航靠港,下午徐爵紧跟着就从北京跑到天津,跟着太监来给他传送皇帝手令。  陈沐无可奈何地将手谕揣进袖里,抬手摇头道:“怎么没下旨?”  “你走以后,宫里鸡飞狗跳,皇帝嚷嚷着要看船,被太后一顿大骂,跪了半宿,太后急得都说要罢了皇帝叫潞王继位了,再三叮嘱干爹最近不让皇帝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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