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进院子,便被面前一排场景给吓到了。 我的娘嘞,大白天闹鬼了不成? 这他妈的太诡异了,长刀卫排成一排,披头鬼般的坐那边,一下一下整整齐齐的拿箅子给前面的梳头。 等到差不多了,他们还会掉个头,换个方向篦,真是一个都没落下。 柳经历的属下语气颤抖着问:“大,大人,他们……这是干啥嘞?” 柳经历歪歪头,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知道啊,练啥神功呢吧?兴许,这是人长刀卫练心性的方式,明儿……咳!你们,你们也得学起来!咱金吾后卫,从来不落于人后!” “是,知道了。” 等到这几位长发通顺了,他们还会给前面的扎辫子,帮发巾。 等到收拾好了,这几个站起来,也只是对柳经历他们笑笑,接着便各自回屋,认真清扫,把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又各自拿着用具把院子里收拾了一遍。 等到差不离了,这院子里找来的杂役韩哑巴两口子便提着食盒,笑眯眯的进院,比划着通知吃饭了。 陈大胜点点头,这才招呼柳经历:“柳兄可用了早饭?带兄弟们一起过来吃些?” 看这精神气儿,看这院子,再看人那屋子!就这一会,柳经历已经代表金吾后卫,输人家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干巴巴的笑笑道:“陈老弟,讲究人!那啥……我们回去,也都收拾收拾,咱一会坊市见哈……” 这群人走了好远,还能听到柳经历在大声说着:“妈的!真是服了!这谭二咋练的兵?不能比!不能比……真太他妈细腻了,太细腻了……怪不得我每天闻着他们喷香呢,看到没,用头油呢还!” “那不是娘们唧唧的?” “你知道个屁!这人出去,人才不看你穿啥衣裳呢,那上等人看的就是一口精神气儿,看到没?明儿起,咱金吾卫也这样!!” 几声惨叫过后,那外面到底安静了。 陈大胜他们面无表情,认真的坐在桌上用早膳。细嚼慢咽吃过后,又漱了口,这才穿着皇爷赏他们的新亲卫常服,一个个精神抖擞,浑身幽香,面光发顺,体面排场的出了门。 管四儿他们手里捧着皮革,上布,语气里也是遮不住的些许兴奋。 “头儿,咱去哪?” 陈大胜四面看看,便看到不远处街角,一堆的无赖游手正蹲在一处对着阳面的山墙,在那说话抓虱子。 陈大胜对那边点下巴,胡有贵便把手里的几匹布对上空一丢,冲着那几人便跑了过去。 崔二典上前一步,抱着皮革一托,便稳稳的接住了布匹。 身后刚要出门的柳经历又被刺激到了,他一伸胳膊对后面人命令道:“都给老子回去,再给爷一人举五百下石锁……。” 身边院子一阵阵的惨叫,那边胡有贵便领着一个帮闲后脖回来了。 这位都吓死了,见到陈大胜便要跪,嘴里还喊着:“将军爷,小的啥也没干啊,就晒晒太阳,就,就抓抓痒儿……”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几枚铜钱对着他丢了过来。习惯使然,他探手一接,脆声的巴掌声就拍了出来! 还是习惯,这位就亮着嗓子喊了一句:“您老喜上眉梢,抬头见喜滋嘞!谢老爷厚……咳,咳!厚……赏?” 这,这是买命钱儿么? 帮闲儿腿软要瘫吧,却听这面甜的小将军老爷问他:“西市贾千针的铺子,知道在哪儿么?” 这帮闲闻言便立刻点头:“当然知道了,贾千针家么!小老爷,小将军您见识高啊!他家的铺子那在燕京,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最好就是他家,从前那公主府,国公府的小姐都用他家的裁缝……” 这位想多夸几句,卖卖本事,却被人揪着领子调转方向道:“少废话,带路!” “哎!哦哦!是是是!小老爷们这边走,这边近呢……” 西市,贾千针裁缝铺子后院内。 贾千针的老娘正坐在地上,抱着家里那只骨瘦如柴老狗正在哭,一边哭,老太太还一边哀求:“儿啊,你放过它吧儿啊!反正是出去也是死,在家也是饿死,吃了它,能顶你几顿啊?你摸摸咱红线的肋吧,没啥东西了,吃它干啥?早晚还是没得吃啊,儿啊……娘求求你了……” 那老狗通人性,像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贾千针手足颤抖的拿着菜刀,它却也不逃,反倒是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到贾千针面前,又缓缓的趴在了他的刀下…… 贾千针再也忍耐不住,弯腰抱着老狗哭喊了一声:“红线啊!这天杀的世道啊……” 这位还哭完,便听到外面一阵阵的敲门声。 贾千针吓一跳,便收了泪,小心翼翼的走到前面,隔着铺子门板先听听,觉着安全这才问:“谁~谁呀?” 门外的人年纪不大,声音是外地的,他语调软和和说:“贾掌柜可在家,咱们是来裁衣裳的……” 啊?做衣裳的?这是?外面平安了?客人都敢上门了,这是有活路了么? 贾千针家已经饥荒到要杀看门老狗的地步了,他也没多想,便呼啦一下打开门闩,迈步正要出去,却一眼便看到一群的军爷。 贾千针吓坏了,晃悠两下便坐到了地上。 陈大胜一看就知,这是饿坏了,亏他有带吃的的习惯。 他从腰下牛皮小褡裢里取出一个干蒸饼,弯腰笑眯眯的递给贾千针道:“饿坏了吧,莫怕,咱就是来做衣裳的,你先稳稳神,垫垫吃两口就好了。” 贾千针傻乎乎的接过蒸饼,他发誓,活到四十多岁了,他就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笑脸。 粮食的香味一阵阵冲入鼻翼,贾千针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泪掉的哗啦啦的扶着门,扶着墙,就慢慢的往后面走,边走他边哭着喊:“娘!红线,娘子,有吃的了,有人找我做衣裳了……咱能活了……” 陈大胜跟他的兄弟们安安静静的站在坊市街上。 这坊市安静的就像没有活人一般,可是凭着他的耳力,他能感觉到,有无数的眼睛,正在悄悄的看着他们。 一只满身伶仃骨的老狗摇摇晃晃的出来,它走到街当间想拦着,却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 陈大胜张嘴小声说:“都给我笑!” 余清官他们便立刻露出笑容,甜蜜的看着老狗。 刀头对后面伸手,就有贪吃的管四儿递过来一个还热着的熟鸡子儿。 拨开蛋皮,陈大胜蹲下掰出蛋黄,一块一块的喂着老狗,还笑着说:“香吧,真不容易啊,吃吧!吃吧,都过去了!不会死了,莫怕啊……” 身后长街,也不知是那家的门板,悄悄的便被卸了下来……第42章 永安元年冬,七茜儿最畏惧的那场雪终于来了。 雪片刚下来的声势就不小,初像母鸡颈下的细毛,不急不缓十来天的功夫,那雪就从头下到了鸡尾巴上。 一大早的,老陶太太家的大媳妇黄氏冒雪来敲门,还送了一碗油炸的面蛋蛋,最近庄里的都知道了,她们家男人,除了那个老的,都从南四郡捎了粮食还有银钱回来。 黄氏套着厚羊皮的背心,头上裹着布巾,脸冻的通红,站门口不敢动弹,敲门也是逐渐放大音量,声音是怯怯懦懦放不开。 七茜儿好不容易听到,打开大门便看到了她。 黄氏看到七茜儿,便认真的单手扶膝盖微蹲施礼说:“霍~霍安人好啊。” 这位大自己一辈儿,七茜儿赶紧把左右门都打开,对人还礼道了好,再请人进屋:“婶子怎么来了?” 黄氏少出门,至多家门口眼巴巴的四处看几眼就赶紧回去,那往常都被老陶太太拘着后院干活呢。 头回见这妇人离开大门,这还是来自己这儿送东西的? 七茜儿忍不住想笑。 老陶太太羞于见自己,却把黄氏派来巴结了,可真舍得,这是炸货呢! 见七茜儿礼数周全的让进去,黄氏便高兴极了。她脸上涨红的,双手奉过一个装油蛋浅口碗道:“今儿遇雪了,怕要开始熬冬不能出门了,我婆母让我来看看两位安人,要是有甚家务,便来搭把手。” 七茜儿下了台阶,双手接她的碗,便看到这妇人从前满是深裂,不愈合的指头都上药油,严重的两根还被细布裹了起来。 这世上的事儿多奇妙啊,黄氏该是死在这个冬日的,旁人家都有男人贴补,遇到冬就是万难,也要往家里捎上几十斤过冬的粮食。 陶家没有男人,这妇人积劳成疾,就没熬过去。 黄氏看看手,就腼腆的笑笑,可语气是盖不住的有炫耀的味儿:“上了马油呢,昨儿婆婆求了孟大人,派了人跟着,还套了营儿里的车,我们去了燕京城了……哎?老安人呢,我去给道个好就回。” 七茜儿惊讶极了,这是穿过难民积聚的庆丰城,去了燕京么?着就要请人家里坐坐,好好问问了。 因为畏惧,也不忍目睹难民的惨状,七茜儿基本不出去的,就连官道边边她也是不碰的。 她笑着对黄氏说:“老安人那边院儿呢,这边她晚上才回来。” 老太太是怕搬出去,那好屋给人占了,便说什么也不搬那边属于她的东西,说是要用人气儿暖屋子。 七茜儿一说,黄氏就笑了起来。 到底,这庄子里几个老太太什么性格,家家都是门清的。 二人进院,七茜儿没有带黄氏去正堂正屋,倒是带她到了前院西屋偏房,她白天一般就在这边做营生。 两人一进屋,黄氏便觉到扑面而来的暖和气儿,还有羊圈特有的羊粪蛋儿加烧树灰的味儿,不好闻,身上却舒坦,暖和极了。 这边偏房也很大,内外两间,暖屋的方式跟那边差不多,就是外屋烧火走火墙火炕。 咩…… 七八只大小羊,被木材扎的栏杆圈在屋顶头,挨着羊圈的地方是叠放整齐,几乎码到屋顶的松木干柴。 黄氏羡慕的呼出一口气,走到羊圈边上低头一看就笑了:“呦!下崽儿了,这都住到屋里了,倒享福,人都没它们享福。” 其实陶太太家今年也不冷的。 人都扎堆儿呢,看亲卫巷子的见天往家背干柴,庄子里的妇人便也求了人,多少家里都存了过冬的干柴。 从前觉着总要走的,她们就没有存柴草的习惯。可陈家不一样啊,陈家有关系,有地位,他家消息灵通,总他家做什么,学着就没错。 七茜儿腾空碗,打开屋角的小缸给黄氏添黑酱,边添边说:“人乱了,牲口都没规矩,崽子下的不是月份!就这月添了两只,老太太都高兴的不成了,见天半夜起来瞄瞧。那么大岁数来回折腾!这不,就再给羊祖宗烧个屋子,白日里就在这边做点活!今年也有意思,见天添丁进口。” 黄氏看着俩只小羊叹息:“添喜,添喜!多好啊!谁能想到,来了就走不了了呢。” 七茜儿把碗还给她,她客气了两声到底是收下了。 老规矩,没得端东西来,让人空碗回去的道理。 黑酱现在可是个好东西,黄氏摸摸碗边,爱惜的把东西放到了门口的窗台上。 待黄氏放好东西回转,便见七茜儿拿着一根木棍,揭开锅盖搅合一锅红染料。 黄氏是纺织好手,看见便也找了一根劈材过来帮忙搅合,还一边搅着一边羡慕的说:“这是染布呢?也就安人家染的起了……这色调的正,是?石料染,不是茜草啊!我就说呢,到底是您家家底厚,椿树灰还好说,我路上也寻了些,可这样的红,是碎朱砂吧?” 七茜儿点头笑:“嗨!都是末货,也染不出正色,都是药库的渣渣儿了。前面不是从各地搬来点底仓货么?有的都没了药效,就剩点颜色能看。成先生他们说要丢,我就说,别丢啊,我买!” “人家都要丢了,您咋买啊?” “这话说的,人家就是丢了,烧了,也不能贴补了个人,那就是贪墨了。好好的给人家成先生添什么麻烦?也没几个子儿的事情。 我就买了些青绿的药料,那朱砂都不能看了,混的乱七八糟几十斤堆着,石子儿比砂多,这染出来也不是正经红,我也是乱配的料,一锅跟一锅混的不一样色儿!” 七茜儿放下木棍,又带着黄氏进了里屋说:“你看,都淡色不深,您是好手,帮我瞧瞧该添点什么?” 黄氏进了屋便觉头晕目眩的,无它,里屋横了十几根绳子,上面挂满了染好的宽面细布,黑的,青色的,暗红的,朱红的,葛红的,一色一条挂满了都。 她磕磕巴巴的说:“不深,不深便多烧点椿树灰试试?” 说完左右去看,就见这边睡单人的炕上,就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布匹,一目看去能有上百匹的样子,却没有一匹是纯白的,都满是梅黑的点儿,水印的一圈圈黄渍。 这一看就是顶顶好的上布啊。 黄氏看的分外心疼,就过去抱起来摸,又低头闻闻,还语气颤抖满面可惜的问:“小安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七茜儿抿嘴笑:“这不就是你们说的那几大车,皇爷赏的金银宝贝!” 黄氏都惊了:“啊?几大车,就是这个?” 也不是吧,好锦也有的,只是不能给你看。 七茜儿坐下无奈的笑:“嗨,前朝精穷的,他们仓底儿能有啥好物,这段时日上面封赏了一大堆诰命,给的东西差不多就是这,你真当我这个安人有多了不得呢,跟这布一样,垫底儿的!” 黄氏心疼的手指颤抖,这好东西,她们要开多少天的织机,熬的人都快死了,就糟蹋成这样了? 心疼过后她又想,嗨,人家小安人的东西她心疼啥?这怎么了?些许小事儿!只要不朽烂,布匹到了她们这样的妇人手里,总能给它们翻成人间的样子。 黄氏叹息:“谁能跟皇家比,垫库的都这样了!这都是好东西啊!手脚勤快,还收拾不了这些玩意儿?整年的荩草,四月的蓝草,河边的地黄根儿,一溜烟下来的菘蓝,木兰,槐蓝,狼把草,八九月的紫丹。我的亲娘,这么些布!可给小安人找到活做了,这十几年靠着小锅都染不完!” 她忽然就不嫉妒了,还拉住七茜儿亲昵着说:“我家也染布,明年上山采草,我来喊小安人同去,家里也有几本染方,出色要比你这个正气些……” 话是这样说,黄氏却打心眼子里佩服了,老陈家求的这小媳妇,家里家外还真是什么都会。这些布虽不是上等正色,难得染的件件匀称,这染坊里的大工也就是这了。 七茜儿抿嘴笑:“是,我就稀罕草色天然,反正也闲着,咱慢慢弄,慢慢染,这一辈子都总有新穿戴不好么?” 黄氏鼓足勇气赞美了一句:“小安人手巧,怎么都成的。” 手巧?七茜儿可不觉着自己巧,活计都是反复做了几十年的,她倒是佩服自己的耐性,闷头能一直干活。 可人家夸自己呢,便互相溜须呗。 她也笑着拉黄氏的手说:“我家阿奶可说了,我这手就是耙子,粗针大线简直没眼看!要说心灵手巧,还是老陶家媳妇儿,那上上下下那利索的,啧~!” 说完她们一起笑了起来,七茜儿便请黄氏正屋里去坐。 黄氏现在胆子也放开了,婆母又说可以随便坐,她便放开胆子想来陈家沉屁股。 这可是求不来的荣耀,现下满庄子妇人谁不服小安人,都快把她当成娘娘庙的娘娘拜着了。 那伤兵营说不走便不走了,换了旗儿说是从此算作药材库了,那前面也不打仗了,加上老陈家祖孙又满庄子溜达贴条子? 谁也不是个傻子,陶家还藏着个识字儿的姑娘,等着寻高门呢! 这边都上了牌子,叫做亲卫巷固定住了,如此人心便更惶恐,几个年纪大的成天就坐在老太太那边哭。 老太太看七茜儿给她堂哥找好了宅子,便把七茜儿的分析,揽功绩算作自己想的都说出去了。 一刹,全庄子的妇人便都疯了,又都各自出去打听,总归是各家都有军中吃饭的关系,一来二去可不就是都知道了。 也有那跟前面失了联系的妇人,不知爷们在前面挂着什么职位,人活不活着都两说呢。 就哭哭啼啼来求陈家的老太太,天地良心,那会儿谁敢麻烦小安人啊! 小安人那狠劲儿的,谁见了不躲着走。。 可谁能想到呢,求来求去,最后能依靠的竟是这个厉害人儿。 除乔氏进不得门去,前些日子,只要人过去求,就有求必应。 人小安人也有耐心,就挨家挨户的给分析。那不摸底,不知道男人去哪儿的,便都听了小安人的建议,寻了庄子后面靠右的屋子,差不离的就各自占一院,也贴了条子,写了男人在哪边出力姓甚名谁。 这有根底的,这会也明白了,从前住的官宅到底保不住,就选了老太太现在住的这种,各自分开去占住了。 上月末的事情,那边皇爷又来赏人,单赏了陈家小媳妇一人,说是给了不少东西,拉了好几大车呢!这就更不能招惹,都得端着捧着人家过活了。 从此,亲卫巷子这边的两位陈家太太,她们就喊成了老安人,小安人。 可成了安人又如何,该干的生活半点也少不了做。 看锅内染料差不多了,七茜儿便熄了火,从灶下取了一根明火,带着黄氏往那正屋里去。 黄氏跟着,心里真是艳羡不已,不说旁个,只说陈家这铁锅,人有沐浴的大锅,有制饭的套锅,现下染个布,人家还有专门的锅。 羡慕不来的。 进了正房东边,七茜儿把明火塞入灶坑,又添了几根松油柴,片刻灶下噼啪作响,满屋就松香味儿,这家便缓缓烘了起来。 便是有几屋子干柴也没得奢侈到一起烧两间炕的。 黄氏就站在东屋,看着人家窗户上贴的双层宣纸就又羡慕了。 大冬日,谁不想看点明,可是家里的纸张都是给状元写字儿的,如此,她们的窗户便横着板子,边缘拿破布塞的严严实实挡风。 七茜儿看她羡慕,就去里屋取了十几张宣纸出来给她:“婶子们日日针线,没得把眼睛糊坏了,拿去贴窗户借个明儿。” 黄氏怎么也不收,还笑着说:“不要,不要!要面糊呢,家里现下就是好,也不敢糟蹋粮食啊。” 七茜儿听的心怪疼的,便又去里屋给她拿了两片榆树皮。 黄氏接了树皮,就佩服死了,她坐在炕边夸奖:“小安人真是会过,这样啥都预备着呢。” 七茜儿坐了锅烧了水,这才坐稳了陪她说话:“你们早晚也能捋顺了,这不是前面也捎东西了,往后婶子的日子差不了的。” 黄氏拖过七茜儿的针线簸箩,从里面翻出活计帮忙,一边缝鞋梆子一边笑着说:“嗨,我挺知足,也没啥求的,亏我婆婆能维护住我们,那外面的这些年都死多少?冲这我都要孝顺她的,至于旁的,呵~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