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妃娘家封的爵位是庆安伯,陈大胜前年就受封郡王府世子,只他有正经的官身,外面喊他多为陈侯。 再者,他爹佘青岭跟皇爷是正儿八经的姨表弟兄,顺妃虽是主子娘娘,却不是正位娘娘,人家曹家才算作大娘娘。 便从皇家外戚排,陈大胜这样的亲戚本就比顺妃家的贵重,他去排队领那二十贯,这很不像话了。 便是他去了,刘家也不敢接啊。 春分去了一会,便引了好大一堆人来。 等那群人来到陈大胜面前,便齐齐跪了给陈大胜磕头。 这肯定是庆安伯家下仆在此,若有主家也不能跪的。 带头的这个四十多岁,穿暗色老绸半长衫子,圆胖,小眼,厚唇,下巴胡子有些黄白杂色,他磕了头才抬脸有些惶恐道:“给世子爷世子夫人磕头,小的刘成,受主子令在此协管新庄子迁坟一干事宜,小的是真不知道这里牵扯了您家贵亲坟茔,若知道,如何,如何敢先起告示啊,这,这便是我家主家来了,也不能这样啊!” 这位真吓的不轻,自打刘帧治没了,刘府的门楣算是塌了一半,便是家里有个五皇子,那也不成的。 毕竟这是个没成事皇子的外家。 佘青岭却是谁?皇帝老爷唯一认的兄弟,大梁隐相,正儿八经的郡王爷。 都知道郡王世子,老刀出身的陈侯是后来认的儿子,那人家有先人坟在霍家庄,也正常。 可他们正常了,刘家就倒霉了。 坟茔本就是大事儿,没看普通坟刘家都愿意出二十贯呢,甚至有未认领的遗骨,人家也愿意起义冢妥善安排,这是不敢损这样的阴德。 其实刘家莫名的委屈,要知道,皇爷若知道陈大胜家有先人在这块地方,他会问陈大胜,你这地方要不要啊?不然给你吧。 还真未必封给刘家。 而且人家刘家就是不要这块地方起庄子,人家也不想得罪陈大胜着一股子新贵啊。 好家伙,皇家亲卫半壁江山,他们是疯了么? 陈大胜脾气很好的叫了起,等这位管事起来,他才说:“不干你们的事儿,其实是我丈母的坟,我们也是前俩日子才知道的,很不必惊动什么人,今日谁也不要惊动,我们这边都安排好地方,一会妥当的接了骨就走了。” 陈大胜对七茜儿的出身毫不在意,甚至燕京贵门里对各府出身,如今也不会太讲究。 这是新朝,新爆发的人家多了去了,甭说契约奴,朝堂之上,从前刺配的大人都有好几个,不是刺配的人家也不能反啊。 反正大家都出身不高,就谁也别讲究谁。 刘成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热的天他一身冷汗,甚至举起袖子抹了一下,这才陪着笑道:“却不知道,不知道,贵门亲家老祖宗在何处?小的这就招呼人去守着,世子爷,世子夫人千万担待,便是我们家老爷来了,也不能动您家一寸土啊。” 这位没有喊陈侯,按照外戚的称谓喊人就是有哀求之意,多少看在亲戚的份上万万不要计较了。 七茜儿掀起车帘对刘成道:“刘管事莫慌,皆因我是外嫁女,又不能给母亲立碑,这才有了这番误会,如今这地方皇爷既给了刘家,你们迁坟动土也是理所应当,何况你家做事都是按着规矩来的,跟你主家说,真得罪不下谁,便是你们不迁,明后年我们也预备迁了。” 刘管事听到这位夫人如此通情达理,到底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坟还真不敢动。 他想了想,再次给七茜儿磕头道谢,站起来才小心翼翼打听:“却不知,夫人家老祖宗的福地在何处?” 这地方最近动土的地方颇多,七茜儿举目看看,这才指着能看到的一片香樟树道:“那边,香樟树林下面的两座都是我家的。” 她这话说完,这刘管事便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冷气说:“不~不对呀!香樟树那边两座坟,上月就有人迁走了!” 他这话音刚落,七茜儿也脸色大变,一下子便从车上蹦了下来。 这就吓了陈大胜一跳,他自马上跳下,扶着七茜儿劝:“你慌什么,你慌什么?” 七茜儿吸吸气看着他:“我能不慌么?” 亲娘骨头都被人冒领走了。 也不等旁人说什么,七茜儿便大步往香樟树那边走。 那刘管事左右看看,最后便一脑袋汗的带着一大群人随着往那边去。 等这一干人到了地方,果然地上两个大坑,坟坑底下几场雨,都冒了绿芽了。 七茜儿见此,脚下便有些绵软,眼圈瞬间便红了,她扭脸看着这刘管事问:“我,谁吧,我娘弄走了?” 刘管事脚下也软,他四处看看,看远处有个小厮抱着一些账册过来,便语气颤抖道:“奶奶莫急,千万莫急,我们都有底,都有底!贵府老太太丢不了,真的,您甭着急。” 等那小厮过来,这位刘管事劈手夺过册子趴在地上便一页一页迅速寻找起来,待他翻了一会,终于指着一行记录说:“找到了,找到了,奶奶请看。” 他举起账册给七茜儿看道:“这是离这里十五里的大牛眼村的梁家……” 说到这里,刘管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是小的眼瞎!看他们老实巴交的来了十多位,打头那个说是他家妹妹早年卖给霍家做了丫头了,后来他妹妹就做了霍家姨娘了,他们有人证,我们才允他们动的土……您看这里。” 刘管事咽了一口吐沫,指着一串儿手印最上面那个说:“这有当地里长,村长做了联保,小的这才敢给放的钱儿,只当日他们来看是两座坟,也分不清是梁家哪,哦,您家老夫人是哪位?我们这边又补贴五贯,就双坟一并让他们迁的……” 大嫂子李氏看七茜儿一脑袋汗,便过来扶住七茜儿安慰道:“茜儿啊,可不敢慌张,事已至此,你是双身子,万不能急的。” 陈大胜也点点头:“对对,我这就带人去找,你乖啊,咱不着急啊,没事儿,丢不了的。” 他这样说,就把一圈人吓一跳。 满燕京,没一家当家老爷跟夫人说你乖的。 这位小奶奶,高低受宠啊。 如此,便更惶恐了。 有人依靠,人才娇,七茜儿到底掉了眼泪,就在那边好心酸的说:“那你赶紧去啊!” 陈大胜转身要走,却被七茜儿扯住道:“先等等。” 陈大胜停下看七茜儿。 七茜儿很认真的对陈大胜道:“我得先跟你说清楚几件事儿。” 陈大胜点头:“你说。” 七茜儿道:“那霍家在附近有老亲,虽远了也是姓霍的,他们家的这个坟咱不能管。” 陈大胜想想:“好,那就补贴一些,名声上也好听。” 七茜儿点头:“这坟也是旁人指了,我才知道这里睡着生身的娘,又长到十几岁,记忆里也从无外家给我一针一线,我是万想不到他们就住在十五里外的,不说旁个,只那册子上说,我娘是卖给霍家的,这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你知道么?” 陈大胜立刻明白七茜儿的意思了,他点点头:“知道了,便是从娘那边说,咱家也不走姨娘亲戚,你安心,这门亲戚咱不认。” 听到陈大胜保证了,七茜儿才放了陈大胜离开。 上辈子难成那样,都没一个亲戚能来往,这辈子就更不想认了。 陈大胜离开之后,七茜儿便坐在搬来的椅子上开始等消息,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期间刘家那位新伯爷,刘帧治弟弟刘帧汀也闻讯而来,因陈大胜不在,便不能见。 甚至老太太不放心,也让人套了车拉了她过来。到了地方,老太太便拉住七茜儿的手,半抱着她最珍惜的孩子等着,满心满眼怕她难受,可劲在那当小孩儿安慰。 这便把刘家一干人看的有些心惊。 满燕京凭是谁家孙媳妇,都不会得家里的老祖宗这样重视,这位陈家四奶奶了不得啊。 姨娘出的怎么了,活女人活到这份上,也就值当了。 甭管怎么说吧,众人等啊,等啊,终于等到陈大胜一干人归来。 七茜儿远远的看到便立刻蹦起,等陈大胜到了近前,这才看到陈大胜背着一个红布裹着的陶瓮,真就像孝子背先人般的背着丈母娘回来了。 七茜儿左右看,没看到第二个瓮,便问:“如何是一个?” 陈大胜缓缓呼出一口气,喊了那神婆打了红伞过来遮住,这才对七茜儿道:“嘿!这事儿说来话长了,你也甭急了,这真是咱娘……也是好事儿,你不认识,你那,嗨,梁家两位老人家都在呢,他们知道咱娘左脚没有大脚指头,捡骨那天就看出来了,这不是挖开之前说好了,还有五贯么,就一起带走了。” 正说着,远远的呼啦啦又来一群人,到了地方,那边便直接跪了一片。 七茜儿看看那边,便知道是谁了。 她也顾不得搭理人,就摸摸那瓮叹息:“跟他们说清楚了?” 陈大胜点点头:“啊,说清楚了,你是霍家小姐,跟他们没啥关系,安心啊~媳妇儿,咱不走这门亲戚。你不知道呢……我去的时候,人家正在开地基修房呢,哧……这一个闺女卖二遍,骨头都换了钱儿了,若不是我去,还真给他们讨了便宜了。” 看看左右一片诚惶诚恐,陈大胜上前一步对七茜儿耳朵道:“媳妇,我给你出气了,我把他家老房新房都巴拉了,钱也给追回来了……” 七茜儿忍俊不住正要笑,不想抬眼瞧见一个妇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这位不是旁人,却是那在地窖里死了儿子疯了之后,被霍家大爷卖了的大奶奶。 有时候,你以为你是世上孤独人,结果一转身儿,好家伙,就满地熟面孔。第164章 七茜儿看到大奶奶秦瑞娘还吓了一跳的。 大奶奶是霍家大爷霍云瑞的媳妇儿,当日遇到兵灾,家里的小少爷便生生饿死在地窖里了,而后大奶奶就疯了,末了,大爷带着她出去换了一点喂牲口的豆饼,从此七茜儿就只当她死了。 万想不到会见到这个人的,看她一贯似笑非笑的眼神儿,七茜儿觉着这人好似又好了。 周围人呼啦啦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大奶奶站了一会儿,又淹在人堆儿里了。 那神婆儿说时辰已经过了,今日高低不能迁坟,只得又换了明日。 七茜儿无奈,先打听了二座坟里的骨头去了哪儿,陈大胜说梁家给随意埋到山里了,既知道丈母娘是哪个,他就没动那边的土。 如今天晚了,只能就地让那神婆摆骨入棺,娘身上的老衣却都用的是老太太预备的东西,这是好事儿。 七茜儿却绝想不到,当日上心给老太太预备的东西,最后竟用到了自己娘亲的身上。 等合了棺,临时搭建在香樟树边的帐子已经起了,内里还起了灵堂,燕京城里伯父来了掌家的女眷,正式给新写的灵位上了香。 人家礼数走的很周到。 这是霍家的丧事儿,就只能这边简陋了办,反正不能去人家陈家门上讨厌去。 七茜儿也是两辈子头回给母亲尽孝,便正式请了青雀庵的尼师,今晚昼夜念经,只等明日棺木入土,青雀庵的便带牌位回寺庙终身供奉。 不托给庵堂怎么办?天大地大的,就没那块小木牌搁置地方,陈家这算做不错的,还有自己族里特供养的庵堂呢。 后刘家伯爷亲自来请,陈大胜便跟来帮衬的兄弟到了前面去,毕竟今儿是这事儿有些误会,今日也要了结的。 如此便剩下七茜儿半坐帐中,半依靠在软榻上,膝上捂着一块坦河那边的羊毛毯子,时不时的往盆儿里给自己娘添几张烧纸。 正烧着,四月在外面说有故人来拜访。 七茜儿一想就知道是谁,便命人把人请进来。 没多久,果然是那秦瑞娘来了。 七茜儿其实对秦瑞娘没啥印象,最深刻便是前头说大爷娶媳妇呢,她们便牲口般的干了整一个月的粗重活计,然而这一个月也是幸福的,最起码每天两顿饭,都是前面席面上下来的好东西。 用很大的粗瓷大碗堆能吃饱的面,面上有各色下脚料还有残羹剩饭的滋味油水,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块肉,那就很美了。 肚子被伺候饱,这一个月都是幸福的。 大奶奶三十多担红妆的娶了进来,七茜儿就跟五蓉六宁她们趴在墙头艳羡的看着。 那会子五荣姐姐还说呢,只要不做妾,便是一担没有,长的丑些,就嫁了。 大家还悄悄笑话她呢。 接着一年后,大奶奶生了霍家长孙,家里又支十五天大锅,又是十五天饱饭。 而后在霍家内外的院子里,便总能看到那个骨架子不大的小女人,从巧笑倩兮眉眼流灵儿,终煎熬成似笑非笑的尖酸样儿, 也就是短短三五年的功夫。 王氏那样的婆婆总是不好招惹的,她能把一切人调理成她要的样子,她就是似笑非笑,成日子我就是生在你腹里的生蛆般威吓人,时日久了,下面的儿媳妇也就成了一样人。 秦瑞娘在帐子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比甲。 她男人有些担心的问:“不然,咱,咱自己送庙里去吧,大不了多吃一些苦,便什么都有了。” 秦瑞娘扭脸看着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骂:“说什么呢,活的这三大小子我都顾不住,我顾个死的?这事儿你听我的一准儿没错,那七姑奶奶看着就面善,再……”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年三十贯的供奉咱拿不起,说破天,那是~她侄儿!” 将袖口磨损的补丁挽了两圈,秦瑞娘再抿抿头发,觉着自己从上到下不失礼了,这才进了帐篷。 进了帐子,她先看到被众尼师围绕的灵堂上有两块牌位,一块写了梁娇一块啥也没写,如此她便松了一口气。 有丫头递过线香,秦瑞娘认真的行了大礼,磕完头才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回头。 这次她算是看清楚七小姐了。 不提她如今眉清目秀,完全变了的大家奶奶笃定模样。 单说她毯子下面露出的那双绣鞋,那鞋的材料是三色锦的,卡着转圈的素玉珠儿,珠儿油润剔透,本该上钗头的东西,却去了脚面儿,随意一小粒便是半贯钱儿。 更不论鞋上那暗八仙法器绣纹,那一看都是最小号的绣花针,绣娘一针一针走的熬心血功夫,没十天半月出不来这么一对儿,燕京体面绣房里订做少说也得几十贯。 秦瑞娘十分识货,这鞋却不是买的,是郡王府针线房出的,这鞋上的乱七八糟零碎,都是发还佘家朽烂的老物件上摘下来的。 老太太是个收拾垃圾的,七茜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七茜儿没起来,她也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瑞娘。 秦瑞娘却端正态度,认认真真的给七茜儿行礼道:“请七小姐安。” 这个从未有的称谓令七茜儿窘然,她摆摆手很是客气的说:“你快算了吧!来人,看座。” 等丫头搬了个小马扎过来,秦瑞娘坐下,七茜儿才继续道:“哪有什么七小姐,老霍家都死绝了。” 秦瑞娘从前高高在上的,像是七茜儿这样的孩子,都不能到她跟前碍眼的。 现在倒好,整个颠倒的现状便令秦瑞娘多少有些自惭形秽。 好在,大梁国这一代从战争里活下来的女人,别的不说,心性那是一等一的坚韧,她很快调整好,坐的那是规规矩矩。 人七茜儿还真不是跟她拿大,如今刚入流的官夫人来了,她顶多就支着精神坐起来点点头,表示自己还算做慎重了。 秦瑞娘笑道:“您不知道啊?” 七茜儿一愣:“知道什么?” 秦瑞娘就说:“老霍家本乡本土多少年了,怎么会死绝了!人家家有人的。他家祖坟里那一堆儿,是出了五服姓霍的带走的,头里说是补贴钱就拿了好几百贯呢。” 七茜儿想了一下叹息:“也是,都埋了多少代了,怎么的也要有几百贯的意思,能有人来迁坟就不错了,想那么多。我到奇怪,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相由心生,七茜儿绝对自信,她的模样跟上辈子都是有区别的。 秦瑞娘似笑非笑,忽觉着自己的样子实在讨厌,就低着头,手指摸着自己材料一般的老绸裙儿道:“您要不迁那坟儿,无论如何我是认不出来的。” 竟是这样啊。 七茜儿了然的点点头,却看着秦瑞娘道:“我看如今气色不错?可是,大好了?” 秦瑞娘等的便是这句话,闻言噗哧一声笑道:“哪有好不好的事儿,不瞒您,我那会子是装的。” 七茜儿诧异:“装的?!” 秦瑞娘抿抿头发笑道:“哎!装的!不然怎么办啊?儿子死了,依靠没了,娘家早就找不到人了,我不装疯,就要被吃了啊~!” 帐篷内刹那安静,诵经的声音停下些许,片刻尼师又念诵起来,倒是有两个年岁小点的小尼姑,默默流起了眼泪。 大点的尼姑看她们不争气,许是习惯了,就提起敲木鱼那裹了布的锤儿,对着这俩光脑瓜子就是两下。 小尼姑不敢吭气,捂着脑袋往方桌下面躲避。 七茜儿见不得这个,便吩咐:“来人,带尼师们下去且歇歇,喝口水润润嗓子再来,要劳累一夜呢,我跟客人说说体己话儿,这会子就别折腾了。” 这女人对菩萨不够尊重,骨子里却是个畏惧瘟神的。 四月几个进来,引了那尼师们往外走,带人都走完了,七茜儿这才吸吸气,到底坐了起来。 五月抱着软枕给她垫好退下,七茜儿就不好意思的对秦瑞娘说:“您莫怪,我这身上快俩月了,家里又不让受劳。” 秦瑞娘看看七茜儿的肚子,倒是真心实意的祝福两句好听的,等说完半响,秦瑞娘才说:“我娘家没了,霍家老家千山万水的,我便什么都没有的孤零零随着去?也到不了地方,您是知道那会子有多难的,就怕~他们路上又要吃我。” 是呀,那会子吃人呢。 七茜儿请秦瑞娘饮茶,看她伸手端杯,十指尖尖露着,指甲尖儿也挺长的,便笑道:“大奶奶睿智,却是不走的好。” 秦瑞娘呛了一下笑道:“还,还哪门子大奶奶啊,人家都拿我换豆饼了,赶巧我家当家的那会子还随军养着马,他牲口嘴里抠下一些本预备夜里贴补胃口的,瞧我可怜,就把我留下了。” 七茜儿欣慰的点头:“留下好,我看你现在还过得不错呢。” 如今的秦瑞娘改不了她似笑非笑的样儿,可眼神却是自信灵动的。 秦瑞娘笑:“啊,好着呢!前几年他跟着老伯爷去平叛,那我也是提心吊胆的,后来他虽缺了一条腿儿,人好歹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