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人家丁玉门早年也有个江湖称号,叫做双绝书生,说的不是他的武功,却是人家这一手颇为自傲的书画双绝。 自己得意的本事被人只看了一眼,丁先生这心里就有些别扭了,如佘万霖对他的推断一般,他秀,便细腻,简而言之心眼不大。 如此他放下笔,拿起布巾擦擦手笑道:“粗鄙画作,恐招小贵人见笑了,昨夜可歇息的好?” 佘万霖扭脸上下看他,看到这位无意露出的胳膊处,裹着一截白布,还有血迹透漏出来。 又想起昨晚抛到江水里的那些尸首,佘万霖便更不高兴了,他故作平淡点头道:“好的很,先生呢?” 丁玉门却连连摇头:“哎,不好不好,昨夜先后四批人想上船会会小贵人呢。” 佘万霖心里讥讽,脸上立刻假出一派天真的左右看看,语气竟有兴奋的问到:“是么?人呢?!” 丁先生嘴角抽抽,也不知道这位是真装傻,还是真的傻,便说:“那些歹人心内对小贵人有恶意,自然是不能放他们登船的。” 佘万霖如何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更知道这些人的目的跟这些九州域的一般无二,就是为了皇爷关起来的那些老隐。 想拿他换人呢。 这几天他也是听了几耳朵的,江湖上的人若有个宗门,这地位是这样的区分的,外门,内门,亲传弟子,护法长老……最后便是老隐。 而成为老隐便入玄妙境界,所谓隐,便有回避起来,找无人处开始对自身进行一种更深淬炼的意思。 而这一层一般很难到达,便若有宗门出一老隐,这就发市了,因为家有一隐,便可以收供奉,这种供奉是大于朝廷税法,异常丰厚的,一般最少周遭二百里的江湖行会,只要到个节气都会有真金白银奉上。 而这笔银子,就会慢慢润养出一个庞大的江湖门派,其实就跟庙里的香火差不多,香火旺盛,那庙自然越修越大,信众也会越来越多。 江湖人供奉老隐,也是为了受其庇护,白了说大家相互依存,相互利用而已。 可以想象朝廷将那些老隐关押起来,这就断了人家财路,如杀人父母了。 那比这更厉害的一层,便是出隐入圣,这个圣!安儿并不知道如何评判,底舱那个小宰是个半圣,好像是当年跟自己爹一场大战,两败俱伤那位膳夫也是个半圣。 自己的叔叔伯伯,还有小花儿,六好叔他们也是忙活了许多年,什么老隐之类是抓了无数,如此才有了今日祸端,大梁疆域的十年安顺。 皇爷怎么可能让他们传承下去,不杀熬死他们已经是仁义了。 有了当初那一战,大梁上下称呼爹为天下第一刀,这个是没人敢说名不符实的,阿爷也说过,从前皇爷对爹爹是真的好,现在么,多少就有些猜忌防备了。 皇帝么,不猜忌防备那也不能为皇为帝了,这很正常,佘家祖孙对皇帝多疑十分欣慰,上位者最好心眼多一些。 傻子不是万民之福,虚伪的仁君更是乱世之帝。 佘万霖不畏惧半圣,更不畏惧老隐,皆因他家里磨刀就是砍这个的。 他只是无法想象,每日里涂脂抹粉,成日子追未来五婶婶转的五叔,每日里腿上挂着一串孩子的童叔~他们到底哪儿厉害了? 昨晚那几场争斗惨烈,是真的有人死了,好些人未经律法审判,就死了? ……那前仆后继一群群来人,使得飞爪上船,今日再看船梆子上的新木抓痕,就跟上了一圈花边儿般,可见这些人心内有多么迫切。 老隐甭说皇爷不许放出来,如今谁敢放,他佘万霖也不答应了。 佘万霖却不想回答丁玉门的话,倒是指着那些认真匍匐写沙盘的少年说:“丁先生,是想让这些人将来考学入仕么?” 这话扯的远了,丁玉门一愣,便说:“咱们是江湖门派,考学入仕作甚?” 佘万霖就笑了。 这么些天来,这小贵人脾气一直随方就圆,尖酸的话都没有一字半句。 可~而今这笑,便不是好笑了。 小宰背着手上甲板,将走到半路,便听到那小贵人说:“……怪不得皇爷不允你们见膳夫,这世上如有一批人,每日学这种伐某者成,人之趋利,换我,我也不让你们见膳夫……” 丁玉门愤怒:“你?这只是一般的圣人言尔,街里书肆卖得,如何咱们学不得……!” 他气的打断佘万霖的话,越想越恼怒,便预备拍案斥责,却听小宰在身后不紧不慢打断道:“玉门休要多言~小贵人也莫怪,他确选错了书,该教书画之道的。” 老先生笑眯眯的过来,刚要坐下,却察觉甲板后传来一阵响动。 回头去看,便看到那白石山的小姑姑怀里抱着一个瓦罐,脚下快速噔噔噔噔的往这边跑。 这丫头来的极快,小宰未坐下,她便一脸防备的坐在这小贵人面前了,没回头的手里递罐子,嘴里也说:“安安你尝尝这个野蜂蜜,可甜了。” 可眼睛里分明就是,你要敢欺负他我就给你下毒药之意。 小宰笑了起来,倒是觉着这对小儿女十分有趣。 他坐下对丑姑道:“你这脾气,倒是跟你姑奶奶很像。” 丑姑满面你瞎说的表情:“瞎说,我跟我娘最像了!” 亲卫巷俩笨蛋,掌家算账统统不会,针锥女红更是别想,说的就是老成家这对母女。 小宰不予解释,倒是看着佘万霖道谢说:“多谢小贵人指点。” 丁玉门不服气插言:“小宰?这小子,这狂妄小……” 他忽发现自己只能张嘴,不能出声了,便看看小宰,小宰却看着拿根棍子,搅拌一下野蜜,喂自己小男人吃的这丫头闷笑道:“算啦,你都这么大把年纪,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过脑子。” 当着白石山小姑姑你骂她小男人,这可不是当日的苏白鲤,这位可是那条巷子长大的,她学了医道偏活在刀锋左右。 丁玉门也想起什么,便讪讪坐下,手摸喉头不吭气了。 佘万霖舔了两口蜂蜜,有些?J,便推开罐子不客气的说:“丑丑?太腻了,我不吃了,” 丑姑错愕,接着点点头:“对呀,对呀,对不起啊~安安,我本来在给你泡水的,你这几日有些心火……” 她瞪了丁玉门一眼,抱着罐子走了。 小宰看那小丫头背影消失,这才笑道:“这丫头有意思,倒是很护着你。” 佘万霖点头:“恩。” 丑姑虽然笨笨的,却对他最好了。 小宰笑笑回头,看看气恼的丁玉门,方对佘万霖道:“还是要多谢您方才醍醐灌顶,某年纪大了,有时~却想不到这些小节的。” 佘万霖眼神露出错愕看小宰道:“小~节?” 小宰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这小孩儿,确定道:“没错,小节!小贵人~不觉着是么?” 佘万霖心里火起,也不客气道:“真有意思,小节?书没错,哪里也能买得抄得,可学的人错了,地方也错了,选择更错了! 学这些的人本该当在朝堂直言极谏,你等之谋,非国家所用君臣得失之谋,非民生休戚之谋,非贤愚用舍之谋,非庶几有益于治之谋?尔等皆非顺民,乱国之源也敢谈谋!?” 小宰倒吸一口冷气,手下微微用劲那书画案几瞬间化为粉尘。 丁玉门等皆惊,那些本在学习的犯官之后纷纷五体投地,身体索索发抖。 可佘万霖却看看这些木灰冷笑道:“大清早唧唧歪歪,在小爷门口一口一个谋的叨叨,怎么?诸君其名皆出圣人礼书,竟不知爷的伯父九鼎食! 小爷的阿爷食七鼎,吾父五鼎,凑凑合合小爷啥也没有,用个鼎旁人也不敢多言,你等又算什么东西,也敢膳夫调鼎?!” 佘万霖说完站起,甩袖而去。 好半天儿,丁玉门才开口:“小宰,今日皆是我错,您,您罚我吧。” 小宰看他,半天儿气笑了道:“算啦,什么时候了,老虎崽子……便是长着乳牙,他也是要吃肉的……” 丁玉门猛的抬头,汗珠子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这边佘万霖大发脾气,而后草草收场,他们却不知,在三江官道之上,一金碧辉煌的马车队正不急不缓的沿江而行。 这车队能有一二百人。 马队当中军士皆着全套重甲,骑燕京马市五百贯都未必能购入的西坦骏马,便是他们用的宝刀,刀头都是纯银琢花的。 护卫已是如此了不得,车队后方那主官乘坐的马车,更是所过之处能把人的魂魄都从躯壳里晃出来。 它太奢华了,太耀眼了,便是个马笼头都要镶金错银嵌宝石。 就是这样显眼的车队,而今就明目张胆的护着江心楼船。 晌午,五匹浑身漆黑,没有一根杂毛的骏马拉的描金五彩服车没有停下,只是放缓了速度。 服车乃是天子赐公卿所用车马,一般用于大型的礼仪集会,只是不知这样奢华的车马为何会出现在官道之上? 正是晌午时分,车内太热,那穿着暗红六层可见肌纱衣的小爷儿,正满头是汗的在服车内吃五个大铜锅子。 这是正儿八经的五鼎,就是号码小了些,有一般百姓家的三口之家用器大,那小鼎内分别烹着牛肉,羊肉,鸡肉,排骨,鹿肉。 公卿可食牛肉,却不可滥杀。 而今这些玩意儿,旁人家都来祭祀上天祖宗,正儿八经当做食器的年代也过去千年,而这个年代,在燕京还有庆丰肆无忌惮的胡闹之人便只有一位了。 亲卫巷的西城伯爷,谢析木。 人家是有钱人儿啊! 有的是钱啊~! 除了钱,他也就剩个钱了……!第216章 (老臭十) 江湖上人称“一剑封喉”的辛一剑见天色不晚,便笑眯眯的来到车前,对正在看书的谢析木说:“根哥儿,腿脚快些,前面二十里便是驿站,后儿咱安哥儿那船便能停意源郡码头,许要改走陆路,咱也不怕撵不上,再者,也出来这些天了,您也好歹找个安稳地方歇一宿,缓缓气儿?” 谢析木抬头撇他,他便耐心又劝道:“这世上好景致多了去,您也不必贪恋这几天儿,咱缓缓?便是您不在意,这些牲口也是走了好些天,属实是受不住了。” 跟在根奴儿谢析木身边的这位辛一剑,乃是随在佘万霖身边那位侍卫头儿辛五刀的哥哥。 这瞧着一个姓氏,他们其实啥亲缘关系都没有,只都曾是庆丰城周遭的伶仃孤儿,后入丐门,又被辛伯指点过武艺,行走江湖才混出些名堂,便遇天下大乱。 辛伯年年养孤儿,那一年死的多了,他就不让出去了。 后来辛伯不是靠住了霍七茜么,便慢慢把丐门的人送到了陈家周边,求一条新道儿,也是端个安稳饭碗子。 当年七茜儿让这小哥俩自己选侍卫,毕竟都是贵勋子弟,放个有本事的人在身边护卫着也是贵门规矩。 可甭小看这小哥俩,人家是朝廷律法内少数可用一些私兵的特殊人,这些私兵从前叫做部曲。 从前世家厉害就厉害在此,他们能操控谁主沉浮,一靠对知识的垄断,二靠的就是名下有大量私兵部曲,若是皇帝不如意,他们勾连起来换一个也是常事。 辛一剑与辛五刀如今便是这样的身份,他们在兵部有记录,算作入流九品武官,却拿主家发的月钱,而后娶妻生子,后代教育这些也都归主家负责。 根奴儿当年便选辛一剑,皆因他这诨号威风,后来才知又哪里是一剑封喉,其实是辛一剑他家是三家沟的,家中祖业酿酒,酿的烈酒又最受镖行子喜欢,号称风雪寒天,一口入肚辣气封喉又浑身是汗,便叫封刹喉酒。 其实也就是一般普通的烧刀子,两个大钱可买一角过瘾又迫寒。 这原本也该是个酒行少东家,没有大富大贵,也应有个好日子的,可惜一年天灾,辛一剑家就败落了,除父母死于疟疾,家里又断了粮,恰巧宫内要一批小公公,他便被亲爷做主卖了换粮食。 辛一剑机灵,又是本乡本土,他就趁夜逃了,成了小丐,遇辛伯便入了江湖。 他心里对家里有怨,却对父母有不舍,便丢弃祖宗姓氏,自己封了个一剑封喉。 辛一剑那身手在一众孤儿里算作弱势的,可他脾气好又做事周全,就很受根奴儿喜欢,已经随他整整八年了。 听到一叔好言相劝,谢析木想了想便勾勾手指,示意他上车。 辛一剑随车小跑两步,利落上车,坐在了谢析木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 谢析木丢了个本地果儿与他,看他笑着咔嚓一口,这才看看外面,眉毛挑了一下问:“才将睡了一会子,起来察觉叔不在?” 辛一剑点点头,咽下那汁水甜香的果儿才道:“是,是走开了一会子。” 谢析木又问:“去哪儿了?” 车外是正经官道,他们这队车马仪仗齐全,又赫赫扬扬,便吓的过客早早回避起,并无擦肩之车。 辛一剑看谢析木表情戏谑,知道被看破,便赔笑道:“也是巧,看路边有几人有些不对劲儿,怕咱安哥儿那头不稳当,就,就去试探了一下。” 这一路,这样的麻烦不老少,都是奔着那江中楼船而去的。 谢析木听了解释,就哧的一声笑了起来,惯懒的辛一剑为何这段时日如此积极?不过是他弟弟辛五刀护卫不周全,丢了小郡王被门里唤回正受处罚呢。 他便想立点功劳,也好日后回去给他弟弟求求情。 谢析木笑完才问:“果然是不对劲儿?” 辛一剑立刻点头:“是呀是呀,您甭看我手上孬些,可我这对招子……”他用力眨巴眼睛说:“这是靠着城门口讨饭练出来的眼力见儿,那不能认错,看鞋底子就不对劲儿,前面便是山,他们穿的那是啥?特上山的厚木齿儿!” 谢析木也诧异:“厚木齿儿?可是谢公屐?” 辛一剑些许愣怔后点头:“啊!哥儿是读过厚书的,不若我,就些许认识一二百字,出门丢不了就成,好像是也是叫什么公鸡的鞋儿的。 如今时日好了,可穿着短衣扛着春犁下田的百姓也穿不起那种鞋儿,就过去些许试探便露了马脚,亏~咱这次带的是斥候上人,来不及交手便,便被晃倒了……” 辛一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憋屈,他是想按照江湖上规矩,好歹说点久违的南北堂门三炷香,兄弟们家里供着哪一支啥的? 那万一一个香头呢,就好说劝走呗。 好家伙,那边才露个防卫架势,这边就吹抹了神仙倒的毛针儿,不几下人就倒了,又不几下,那边利落的便把人抬走了。 人斥候只看结果,不跟你讲江湖规矩。 待人倒了,那头围了布幔的囚车都给预备好了,人丢进去拉好远儿辛一剑才察觉不对劲儿,娘哩!这是被抢功劳了? 谢析木多聪明,看看外面临时被陛下点的军士,还有阿爹派来的斥候便知怎么回事了,如此就哈哈大笑起来。 辛一剑有些羞臊,还怪不好意思的捏捏鼻子道:“有五人,四男一老妪,咱也没问出一个字儿,也没探明来路,人就被带走了。” 谢析木语气愉快的安慰:“无事!您别想那么多,此事不赖五叔,是安儿任性这才连累了大家伙,回头我与阿爹,阿娘说情去?” 辛一剑却不这样想,他很认真的摇头说:“您可别,都白吃了主家这般多的饭食,狗东西遇事就脱胯儿,就是他的错儿!咱安哥才多大?我往日就劝过他莫要贪杯,他多上一份心也没今日劳师动众这场~罪受。” 这是丐门里自己的事情,谢析木只劝了一句便不劝了,他扭脸瞧外面渐渐要落的夕阳问:“前面是风岚山吧?” 辛一剑道是。 谢析木便说:“从前我看远道人游记,说风岚山下有个临江大车店,还是老夫妻店,那店中经营粗茶淡酒,还有可睡二三十人的通铺,乃是远道人平生所见最大床榻,赞~今夜咱就睡那边儿。” 辛一剑闻言吸吸气,就满面一言难尽的看自己小主人,其实也不是小主人,陈家当他半个家人,他才乳名唤之。 就是关系太近,他才能明白自己这个在燕京有个狂放名声的小主人,心里是咋想的。 不过是借着弟弟丢“丢了”的原由,他便也出来狂野了。 算了,好不容易出来了,也不等他救人,他平安无事就上上大吉了。 如此辛一剑点头道:“成吧。” 夕阳半下不下,昏昏沉沉百年老车店便在院中烧起几堆巨大的篝火。 那远行道人游记所写的老夫妻早就入土,而今管店铺的却是一对中年夫妇。 靠墙两口土灶边,四个大汉使得硬木铲子正在卖力翻热沙,一堆疲乏的远客就坐在篝火边烤干粮吃。 这人在它乡有贵贱,便是住便宜的大车店也是有高低区分的。 这入得店来,一等有钱儿的镖队来了,便包一个二百钱的通铺间儿,有臭气熏天被褥御寒,还有粗茶供应。 这二等有钱的,便待这几锅沙子翻热了,便一铲一铲丢入边上屋檐下四方形坑内,老客来了交上五文就在篝火边熬困劲儿,那困劲儿来了就上下脱个坦荡,抱着行李衣裳热沙子里刨个坑儿,把自己一埋也是舒舒服服一夜,店家夜里还会巡视一下,给你照顾下行李。 再有无钱的远客你进了院儿,那篝火也与你烤着,热水也允你一口,便是老店的仁义了。 这是官道入风岚山入□□界,虽前行十五里翻山路便是官家驿站,却也不是一二般人能住的,一来是入山夜路困难,二来那头也不招待平民百姓。 如此一山隔两店,一头高不可攀,一头却是老客拥挤也是一份热闹天地。 阵阵烤干饼粗馍的味道泛着,能看到篝火火星子的时分,掌柜他儿宝根便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响动,如此便满面兴奋的回头喊了几句:“爹呀!爹呀……赶紧开大门儿,有大镖队过来了……” 那掌柜夫妇本在水锅边看着那口沸水,总有不足尽的老客讨便宜,一次一次的来回要水喝,那住在山下劈柴便宜也要耗费人工不是,如此掌柜夫妇没事儿了,就喜欢搬个凳子坐在锅边看着。 听到宝根儿叫唤,掌柜便骂道:“叫~叫!没见过大镖不是?” 这般说着,他脸上的喜意却是泛着,这入夜老客都是散的五文沙子客,他家十几间大通铺算是干耗着了。 七八个身材健壮的伙计机灵,听到少东家叫唤,也是一溜烟跑出来到了大门口,大家一起使劲儿把一根横在大木门上的“门闩”搬下,大大的,敞亮的开了店门。 这是风岚山下,山上常有野兽不说,粗木排起来的高墙也能抵御山风。 叫做宝根的少东家耳朵是一点儿都没问题,这店门才一打开没多一会子,远远的车马队儿便朦朦胧胧看到影儿了。 掌柜的听着牲口蹄儿吧嗒,心里估摸一下,便越发欣喜,知道能吃个大买卖,便对着院子里使劲喊:“老婆子~!赶紧着,让后厨上油锅,贵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