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京臣陪着程禧在自助厅吃早餐。 他舌头的咬伤没愈合,咸的,烫的,甜的,一沾就疼。 手咬得更狠,弧形的牙印。 程禧瞟他虎口,“会烙下疤吗。” “会。”周京臣不假思索。 “那周阿姨问你。。。” “你周阿姨不会问。”他喝了一口原味的冰豆浆,“你嫂子会问。” 她心惊胆战,“你怎么解释。” 周京臣一副从容坦荡的气势,“夫妻之间,不撒谎。” “你和华小姐撒过谎啊。” “不撒了,行吗?”他半调侃,半认真,睥睨她。 “是你招惹我的。。。”程禧搅拌着碗里的粥,“你供出我,我也实话实说。” “随你。”周京臣取了橱窗书架上的一本《地理图志》,漫不经心翻阅。 叶柏南也入住了这家酒店,端了餐盘挪开对面的椅子,“大哥神清气爽,昨夜一定做了好梦。” “托你的福。”四目相视,电光火石,“你监督中顺的工程,还兼任华家的间谍,行程辛苦,你昨夜一定没睡好。” “无妨。”叶柏南不介意他的嘲讽,“为大哥大嫂尽一份力,是妹夫的责任。” 大约不够爽,特意补充了一句,“大嫂查岗了?” 他合上杂志,“查了。” “大哥洁身自好,不畏惧查岗。”叶柏南一边打趣,一边清洗餐具。 周京臣夹了一块火腿,搁在程禧的碗里,叶柏南同时也夹了火腿,筷子碰筷子。 她一僵。 “在老宅,你最爱吃煎火腿。”周京臣眼眸溢出笑,那一丝笑,凉飕飕的,瘆得她头皮发麻。 程禧明白,不吃他夹的,吃叶柏南夹的,他的脾气是死火山,不喷发则以,一喷发,招架不住。 她索性全吃了。 厚切火腿裹了蛋液,已经九分饱了,撑得咽不下。 剩了半块。 好巧不巧,剩了周京臣夹的。 他眼眸的笑愈发凉了,“这么难吃啊。” 程禧强行吞了。 “大哥在湖春园私会的女人,我依稀眼熟,叫海灵吧?”叶柏南慢条斯理舀了一勺鸡汤,“人间天堂的头牌之一,当年选美,她的票数仅次于花魁。” 07年叶嘉良出价1亿竞拍了东城区的“楼王”,修建了六层楼的人间天堂。 餐饮、洗浴、打牌、娱乐一条龙。 迅速声名鹊起。 09年又斥巨资举办模特选美大赛,评选花魁、头牌、包房皇后和卖酒女王,那几年这类场所很风光,玩法花样百出,而夜总会“选美”堪称最新颖,客户砸重金买票,一万块钱一票,不惜砸几百万捧心爱的模特登上“领奖台”,大出风头。 人间天堂连续举办了六届选美,14年市里大排查,停业整顿明令禁止。 叶嘉良这个小三是最后一届花魁,海灵是同届的包房皇后。 在会所、酒吧的同行之中,名气甚大。 周京臣目光一黯,“柏南,你这话从何说起呢?我不认识海灵。” “或许我看走眼了。”叶柏南没有彻底捅破,简单吃完,擦拭干净手,“你确实不是流连花丛的男人,除非,另有目的接触她们。” 他起身离开。 周京臣神色讳莫如深。 。。。。。。 周公子愿意投资的消息曝出,下午,招商办主任亲自接他去实地考察。 程禧懒洋洋的,趴在窗下背单词。 “领带。”他开口。 她磨磨蹭蹭走过去,“回家我要见妈妈。” “先扎好。” 程禧替他系着领结,基础版的,动作生疏,“向上掏。” 她向上。 食指一戳,戳他下巴了。 “不是故意的。”她嘟囔。 “你有理了?”周京臣掐住她腰,“你不是故意的,是成心的。” 以前,是他没耐性,现在,倒是他耐着性子了。 程禧表面软,里头倔,他一心包养了她,威逼利诱,愣是攻不破。第159章疯狂乍泄 周京臣垂下眼睑,打量她,“在酒店无聊吗?” “不无聊。”程禧怕他逼自己出门,“我学习英语。” “你没学习的天赋。”他嫌弃,“喜欢玩,不如去玩,不指望你学业有成,有钱养你。” “程小姐去逛逛花灯节?”主任也怕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不出门考察了,千方百计哄程禧高兴,“5月初西郊的芙蓉村有花灯节,非常热闹。” 程禧没反应。 “想去吗。”周京臣问。 “不想。” 他皱眉,“懒成什么样了,我忙完公务,带你去。” 周京臣刚走不久,门铃响了。 程禧打开门,叶柏南拎着食盒站在外面。 白衣白裤,板正有型的短发,清隽英朗。 “新出炉的梅花糕。” “我减肥。。。”她小声啜喏,“胖了一斤了。” “胖吗?”他进来,擦肩而过之际,手背触了触她脸颊,“是胖。” 程禧大惊失色,“跳舞对身材很苛刻的。。。我们不论斤,论两,胖一两,二两。。。” 叶柏南含笑不语,掀开食盒的盖子。 一屋子糯米和梅酱的甜味。 她捂鼻子。 “不尝尝吗?”他倚着桌角,“徽城的特色糕点,回去可尝不到正宗的了。” 程禧没忍住,尝了一颗。 “怎样。”叶柏南仿佛算准了她会尝。 她丧气,又尝了一颗,“油、糖,今天吃一堆。” 窗子敞开,一大片花海,窗纱一下下地摇曳。 “傍晚有花灯节,我开车陪你去一趟。” 程禧兴致不大。 一是母亲转院了,完全攥在周京臣手里,即使求助于叶家,叶家也没立场要人,一直是周家养,周家不放,叶家没辙。 二是周京臣利用母亲,控制着她,她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 心头乌糟糟的。 可是那天在湿地公园放风筝,叶柏南提及了泡温泉。 她不晓得和周京臣更衣室那一幕是否被他撞见了。 幸好,虽然亲密,没做什么过分的。 如果这次拒绝了他,却跟着周京臣去了芙蓉村,他百分百会怀疑了。 。。。。。。 程禧换了衣服,坐上车。 酒店在市区,距离芙蓉村64公里。 七点钟的村子,挤满了人。 街头巷尾挂着五颜六色的宫灯,小的五十元,大的一百。 灯架是木扇骨的,绸纸糊制,蜡烛烧不坏。 程禧摘了一盏鹅黄色的小宫灯,挑着竹竿,摆大唐仕女图的姿势,“我高三比赛,编舞老师编的《大唐仕女》,唐风的舞蹈最难,和朝鲜舞有一拼了,我没进决赛。” “禧禧跳得好看。”叶柏南凝视她。 “没有舞服,跳不出神韵。”她遗憾,“有机会我跳给你看。” 他摘下一盏绿色的大宫灯,“单独跳给我吗?” 程禧拨弄着底下的穗子,“那不一定。” “这盏宫灯的图案是董永和七仙女——”卖灯的阿婆介绍,“毛笔蘸着漆料在灯罩上一笔笔画的。” 她望着宫灯,叶柏南望着她。 枝杈上的白玉兰凋零了一朵,坠在她头顶,只停留了一霎。 “禧禧。”他唤她,“你戴簪子吗?” “家里有珍珠簪子,配中式礼服的。” 叶柏南手长腿长,揪住树杈,折了一枝,“你适合白玉兰簪子。” “这是簪子啊?”她欲笑不笑,“叶大公子唬小姑娘呢。” “将就戴,先欠着你的。”叶柏南插入她马尾,玉兰花盛开在耳鬓,“你不是小姑娘吗。” “我是大姑娘了。”程禧振振有词,“小姑娘是十七、八岁。” 马尾绑得松,插不住花,他拆了重新绑,发丝铺绕在他精壮的手臂,墨发,白衣。 是疯狂与禁欲。 程禧一抬脸,视线里,叶柏南的下颌浮着胡茬,青硬的,削短的,裹着滚动的喉结,根根分明的性感。 玉兰香和烟蜡的味道在空气中乍泄。 一半是树影婆娑,一半是人影纠缠。 一双交叠的影子极尽暧昧。 “柏南。”程禧叫他名字。 他低眸。 “插粉红的海棠花漂亮。” 叶柏南笑了一声,“左边插玉兰,右边插海棠。” “一脑袋的花,多俗。”她不肯。 他继续笑,“别人插着俗,你插着雅。” 眼前是灯火连绵,人潮汹涌。 程禧摩挲着玉兰花枝,一言不发。 叶柏南拿过花,“有心事吗?” 的确有。 周、叶有斗争,她不能管,毕竟是周家的人,周家有养育恩情。 倘若以后嫁了叶家,是叶家的人了,那另当别论。 只不过,叶董的情妇怀孕了,威胁到叶太太的地位,并不属于和周家的斗争,她在犹豫讲不讲。 但周京臣不允许她掺和,他在幕后坐山观虎斗,等着叶家大乱。 程禧犹豫了好一会儿,过不去良心这关。 “你喜欢妹妹吗。” 叶柏南扬眉,“周总工的妹妹吗?喜欢。” 他的幽默逗得程禧笑,“你自己的妹妹呢。” “我没有妹妹。” “假如有了呢?” 她提示挺明显了,无奈叶柏南没领悟,反而一本正经的提示她,“我更喜欢女儿。” “不一码事。。。”程禧咬着舌尖,微微躁动。第160章面具下是周京臣的脸 “你认识人间天堂的花魁吗?”程禧微微偏头。 叶柏南扎好了马尾,轻轻插入玉兰枝,“见过,不熟。” “叶叔叔熟。”她脱口而出,“叶叔叔对叶阿姨有多么熟,对花魁就多么熟。”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 “巧不巧?”她也看着叶柏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白玉兰是真美。 她亦是。 芙蓉村华灯初上,春色映得她如此温柔。 半晌,叶柏南闷笑。 “然后呢?” “天呐。。。”程禧五官皱成一团,“你和爱因斯坦生孩子,也挽救不了基因。” 他笑声更大,“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