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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第1页)

  不过陈沐非常文明。  “信的内容我已知晓,你们的女王说想要和大明通商贸易,通商贸易是有好处的,不过首先,你们的国家有多少人口?”  这种问题没上过学只接受过一点儿神学教育的德雷克是答不上来的,何况他让一众官吏瞪得心里有点儿发怵,只能转头望向年龄虽小但更加博学的弗朗西斯·培根。  年轻的前驻法使者随员没有辜负海盗头目的期待,恭恭敬敬回答道:“尊敬的将军,英格兰有四百至六百万人。”  他的准备工作做的很足,道:“我们的乡村有大量家庭手工作坊,出产棉麻、呢绒、毛纺、服装、玻璃、纸张、皮革、陶、煤、盐,还有铜、铁、钢与谷物加工的食品。”  “我们提供什么货物与贵国的需要有关,当然我们在欧洲出口最多的货物是羊毛与呢绒,在去年英格兰卖出的货物中这两样占到总货物的百分之八十二,虽然卖出的羊毛越来越少了,去年只卖出四千多包羊毛,但卖出的呢绒多达十三万匹。”  陈沐用鼻息长长地出了口气,说实话,既让他感到放心,也为其原始积累而赞叹。  放心是因为英格兰还没有多么强大,而赞叹则是因为这份原始积累会让英格兰飞速强大起来。  费老二为什么跟英格兰关系不好呢?因为他想当英格兰国王,他为什么想当英格兰国王呢?因为在贸易中他很吃亏……西班牙的拳头产品是羊毛,英格兰也是。  而在长久竞争中英格兰开始积攒出强大的生产能力,而西班牙放弃自己的生产能力,用新大陆白银黄金来续命,导致本国没有其他有竞争力的商品。  有政治原因、有海盗抢夺的侮辱、也有经济原因,导致两国之间必有一战。  实际上历史大势往往是当代人也能感受到趋势的,就好像张居正坐上首辅之位的许多年前大明王朝的有识之士就知道他会成为首辅;英西大海战开始之前,有识之士也能察觉到战争的脚步。  “大明会考虑准许商贾与你们贸易,但这要取决于利润是否合适,毕竟天朝与英格兰所距甚远。”  陈沐带着平生极尽真诚的表情缓缓点头,问道:“你们带货物样品了么,还有这些货物的价格,不是在这儿,而是这些货物在英格兰本土的价格。”  眼看德雷克与培根急着争辩什么,陈沐抬手道:“如果你们带了样品,它可能从麒麟卫港运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建议这几天你们好好商量一下,给出合适的价格。”  “因为你们所能出产的一切货物,对大明而言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因为我们都能生产、你们所不能生产的大明也有,并且均可大宗出售,我说的大宗,是每笔交易都像你们去年卖出所有呢绒数量一样。而据我所知你们也并不盛产金银,所以贸易会用以物易物的手段来达成。”  “你们的商品如果定价低,我们会从英格兰大宗购买;你们的商品如果定价高,我们会向英格兰大宗卖出,如果定价对我们是不利的,就不会达成这样的贸易。”  培根急的脸都红了,支支吾吾道:“我们的商船可以运货与大明帝国买卖,在哪里都可以。”  陈沐笑了,他摇摇头,仍然非常真诚。  “让我来告诉你几件事。首先,在明西协议中,新大陆北方所有土地属于大明,任何国家试图染指,将受到明西联军进攻,反击会包括其欧洲本土,所以不要有任何人登上北方土地。”  “第二,你们也不会希望在墨西哥湾交易,墨西哥城以东的土地为明西共治,而群岛属于西班牙,鉴于英格兰与西班牙的关系,你们的商船会在接近群岛时即被西班牙战船摧毁,如果在新大陆贸易,那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们的商船,那贸不贸易又有什么区别?”  “第三,大明船舰可以航行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而法兰西在海上有很多海盗,你们的国君既然认为她是法兰西女王,就让那些海盗不要招惹我的人,如果她管不了也没关系,我无心插手法兰西王室归属,这不会影响我们的贸易,我会派人告诉哼老三规矩是什么,他的海盗抢我几条船,我的人就去烧他几座港。”  “第四,鉴于以上三点,我认为贸易的地点最好在英格兰,我倾向于在英格兰及爱尔兰诸国由大明设立固定商站,商贾们在英格兰及诸国自由旅行,并请女王给予一应商贾极需之特权,在贵国收购货物;明船一年一度靠港,大量贩卖货物。”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陛下尊号为大明帝国或天朝上国的万历皇帝,不是契丹大汗,还有信件的抬头,未得吾皇册封,不沐天恩,何来奉天承运——这几件事,还望尽快转呈贵国女王知晓。”第二百三十三章研究  德雷克特别想趁看护旗军不注意溜走,一把火烧了常胜,带着培根逃之夭夭。  什么他妈的贸易,不贸了!  明朝人从上至下骨子里的傲气不是装出来的,平心而论,陈沐的态度在其中是尤其让两个英格兰人难得感觉到舒服点的,尽管他很霸道。  但他的逻辑很容易让人摸清楚,陈沐思考问题的方式是‘因为我强大,所以我建议,而你不会拒绝,因为这对你尽管刻薄,但有好处’,别人不一样。  关键在于陈沐本身的社会地位与权势就超过新大陆所有人,他有资格和能力依照自己的意愿做任何事,这与他们是不是英格兰人无关。  可别人呢?  穿着青袍的县官几乎用鼻孔对着他们说话,刚说上三句话便皱着眉头偏头向一旁,抬手优雅地用食指挡住鼻孔,召唤来仆役,最可恶的是什么呢?  他还能笑着说:“天气热,你们该洗澡了。”  看上去还抱着极大的善意,多么伪善啊!  合着想在你们面前当个正常人,一天得洗两回澡是吧?老子在英格兰一年都不洗澡的好吧!  县官就算了,看起来也是贵族之类身份尊贵的人,那士兵呢?戴着圆檐圆顶盔顶上还扎着红缨攥的旗军一直按着刀跟在身边,像看护小偷儿那样盯着自己,这摸摸那动动都会遭受听不懂的呵斥,眼神里透着浓重的看不起。  你一大头兵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嗯?就因为你不臭么?里三层外三层衣甲捂着出汗把衣服都浸湿了你说你凭什么就不臭呢?  气死个人!  大头兵也算了,到底是攥着刀的人,看起来训练有素,迈出的每一步距离都一样,不跟这样的人计较。  问题是每个人都这样,发自内心且带着善意的看不起,令德雷克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使他一直气呼呼地摆个臭脸。  同行的培根就好多了,让洗澡就洗澡、让吃饭就吃饭,不给刀子就下手,一切学得很顺溜。  其他任何时间,都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还向军府仆役讨要来纸笔,想到什么就写写画画,可能是画一幅宅院的图画,也可能是勾画几个老弗看不懂的混合着十字架的数学公式。  “他们很无礼,就因为没有怪异气味、吃饭会用筷子、日子过的好穿着体面干净,就能瞧不起人?”  老弗的牢骚满腹让小弗有些受不了,他提醒道:“他们很有礼,给我们吃的、新衣服以及妥善对待,衣服的材质尽管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最次等的面料,但在巴黎,这样的服饰普通人是穿不起的。”  德雷克对此无法否认,尽管他有一肚子埋怨要说,但这身衣服的质地确实很好,即使是他,先前无袖夹克里也不过穿着一件亚麻的白色穿成米色的衬衣,到处露出令人难堪的褶皱。  “与他们相比,我们物资匮乏、也不干净,他们有数不清的人,这些人拥有数不清的猪肉、鸡肉、羊肉,还有多到可能在仓库放坏的谷物,这几天我需要让人多带我出去走走,如果你不舒服。”  培根对低头欣赏自己身上那件纯棉素色中单的德雷克道:“如果你不舒服可以在这里等我,我不需要陪同。”  “喔,小弗长大啦,‘我不需要陪同’,多么勇敢。”德雷克阴阳怪气地学着培根的话,最后坐在榻上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研究,我需要研究他们。”  欧洲传教士为什么有比其他世界各地的学者更加狂热的研究心态呢?其实这很好解释,一切研究的出发点都是三个字——为什么?  首先要感到好奇与求知,然后才会发起研究。  这个问题对见到明朝人之后的修士们来说几乎是天然的:为什么他们过得比我们好?  而反之,明朝人对他们以外的事儿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即使在火铳时代,他们看见没见过的火绳枪,也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一种铳,没什么特别。  对欧洲人更不会有什么好奇,好奇什么,他们为什么那么臭、那么穷、那么野蛮么?  得了吧,他们应当应分的。  进步的动力来源于主观的优越性与客观的不优越。  就像清末的天朝上国被打败了,各个社会阶层疯狂效法,只为进步,为什么?因为本该是天朝上国的他们却看见自己是落后的,以扭转错误的现状。  并非单纯的‘我要过上好日子’那么空洞,而是‘我本该过上好日子,所以我必须想尽办法过上好日子’。  现在对培根来说,他的心里同样带着这种困惑,这种困惑在欧洲时体现得并不充分,即使有所差别,也很容易找到真正的原因。但在面对明朝人时,真正的原因则在重重迷雾之下显得扑朔迷离。  这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叫不信神。  像未来不远出现的科学一样,在坚固的城墙下挖开一个角落,而这些神学家并非是因为善于研究而开始研究,现在只有十九岁的培根——他只是想用平生所学,去捍卫。  不论是用数学还是用哲学,去捍卫基督教存在的正当性。  正如同历史上的牛顿,研究物理、牛二定律,并得出结论,在万物之力开始之前,上帝踢了一脚,给予世间万物初始的力。  “如果人们知道明国的情况,会为之惊讶的,为什么这些异教徒,甚至都不该称他们做异教徒,他们没有半点虔诚,这很奇怪。”  培根非常认真地皱着眉头:“他们应该不会杀死我,至少看上去不那么野蛮,我可以四处走走,研究他们的生活,究竟为何能让他们过上这样的生活。”  “不必担心,像这样的研究不是第一次了,我们曾经遇到过更危险的时期。”  培根指的是欧洲与奥斯曼的战争,在漫长的战争中数不尽的基督徒加入奥斯曼,因为在漫长时间里奥斯曼显得更有帝王气象,他们包容一切,并从中吸收优秀文化。  更聪明也更明智。  “我想,我会得到一些什么。”第二百三十四章打压  很快,陈沐就看到了德雷克从英格兰海岛上启程时带出的货物。  货不多,但做工都还不错,但相应的,价格也很高。  以呢绒为例,英格兰出产的呢绒为两种,一种是素色宽幅呢绒半成品,尚未染色加工,价格为每匹三十五佛罗林及五佛罗林的运费。  佛罗里是金币,一枚重一钱,而英制的匹则为十丈长、五尺宽,很大。  而明制一匹为长三丈二尺、宽一尺八寸,面积上比英制小六点五倍。  这意味着一英匹呢绒半成品价格在明朝值金三两五钱、银二十八两。  而经过染色加工后的呢绒,价值还要再膨胀三成。  “大帅,还有个问题是他们用金结算,国朝一金八银,而他们一金二十银。”  从金城被紧急召集过来的程大位拨弄着算盘,虽然在军府官邸神色有些谦卑,但他确实是整个新大陆对算学有最深理解的人,他对陈沐说道:“倘以金结算,则一匹未经染色的呢绒价比加工成品的潞绸贵近六倍。”  陈沐翻翻眼球,问道:“那其他的东西呢,价格比例?”  物价贵这是在陈沐预料之中的,欧洲正处于价格革命的过程之中,赵士桢查阅避水阁内存放西班牙历年物价资料得出西班牙的物价一直在不断攀升,欧洲是一个整体,以西班牙占据半个欧洲的体量来说,没有任何国家能在浪潮中置身事外。  算盘在官衙偏厅打得噼啪作响,东洋大臣陈沐、军府主事赵士桢、知县邹元标等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程大位,让算学大师的额头不自觉地冒出汗水,越算越紧张。  一个个数据被罗列下来,程大位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当算盘声停止,他用硬笔在纸上写下最后一条,搁置在旁再抬起头时,脸色非常不好:“大帅,除玻璃外所有物价都高于我们,包括盐、棉、羊毛、面粉、铜、铁、煤,都高,高得多。”  “而在质量上,他们产量最高的呢绒并不比我们在麻家港产的好,至多不过是伯仲之间;铁制品与铜制品则大多粗糙,硬要比的话,不说闽广,两京一十三省随便哪个卫所军匠都能做出这样水平的东西。”  在制造业尤其是纺织行业,古中国就从没怕过谁。  “只有玻璃比我们的琉璃价低,如果没有大帅做生意别出心裁的方法。”程大位说了一句褒奖但让人听起来并不像在夸奖陈沐的商业才能,他说道:“那么除了用货物与黄金大量换取白银外,向他们买什么都是不划算。”  黄金换白银?  陈沐觉得这并不合适:“还是用货物换更好,我们的金不算多,不够支撑大宗货物买卖,何况才两倍利润,不值得商船跑一趟。”  赵士桢突然开口道:“大帅,学生有疑惑存心许久,为何大帅不愿让西班牙王室赚钱,却不在意英格兰王室?”  “不在意?你是指什么,让他们的女王赚钱么?”  陈沐笑着摇头,但很快脸上的笑意便隐去了,非常慎重地说道:“我当然在意,在大明之外的每一寸土地上,我都不想让任何人从我手上赚到一丝一毫。”  “但买卖总是有赔有赚,区别在于让谁赚……西班牙很大,费老二好战,并且不论他愿不愿意都会视我为眼中钉,他的国家留不住有才能的人,所以钱让他的百姓赚一些更好,他们会像最忠诚的二道贩子给我们进货。”  “而英格兰很小,但女王明智,为百姓制定了利于发展的法令,所以比起他们富有创造力的国民,钱让女王赚走更好,毕竟他们和咱们不一样,难道他们的王室会想方设法用国库给百姓修路挖渠么?”  “更何况,让他们赚点钱也没关系。”  陈沐笑了:“就像我说的,英格兰很小,一两年内就会爆发战争,他们很依赖欧洲的商品,而一旦开战经济必然衰弱,各项物资都会短缺,为了更好的胜利,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多从他们那买一些东西。”  “程先生,看一下铁、棉花、亚麻、羊毛、铜的价格,如果赔本的不算太多,我会让商贾从那里买入一些。”  程大位只是扫了一眼账目便信手拈来,准确地报出大概都要贵两三倍的价格,最后说出结论道:“既然是赔本,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买卖?何况这些材料,我们都有,哪怕不从大明运,亚洲也皆有生产。”  “不会赔本,只是赚得少一点罢了,成本更高的原材料会让加工品的成本上升,但加工品在他们那的价格也很高,我们一样是赚钱的,虽然这些货物用自己的原料成本会低,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的目的不是和英格兰抢夺欧洲市场,而是为打压英格兰制造业,若是抢夺欧洲市场,过程自然是大明多卖出一匹呢绒、英格兰就少卖出一匹呢绒。”  “但打击制造业,过程则是我们用他们的原料多生产一匹呢绒,他们缺少羊毛就要少生产一匹呢绒,同时因为多生产,一样会抢占他们在欧洲的市场,他们圈地在国内搞得天怒人怨而我们赚钱,这是三赢。”  一箭双雕可能是最早的双赢说法。  “行了,既然搞清楚了物价,那么下一步东洋军府在发展上的方向就有了,常吉记好了。”  说着,陈沐起身踱步将偏厅上首两张椅子拉到一旁,将海图放下来,随手提起竹鞭在亚洲地图上画下一条线,道:“常胜、金城及发现三角洲的界县三地,今后在农业上继续大力开垦土地,收拢原住民百姓,努力种植一应农产品,首要任务依然是保证粮食自给。”  “除此之外,鼓励百姓种植经济作物,棉、麻及菜油,还有分界半岛的养殖绵羊,可以由东洋军府给予农户每斤棉花、羊毛、亚麻及素油一至三个通宝的补贴。”  “工业上,鼓励生产陶罐、麻布、羊毛、棉布、铜铁加工制品,同样依照货物价格给予最高百分之五的军府补贴。”  “最后是军事上,我们离英格兰还是太远了,为争取优势,下一步派出使者去往巴黎,与法兰西建立联系,不论是外交手段的以通商贸易诱惑、财物购买租借,亦或商业上取得建立商站的许可,还是制造军事摩擦小小地打上一仗也罢。”  陈沐用竹鞭指在法兰西西北部比邻英格兰的海峡一侧,道:“接下来一年中,我们都必须在这一带取得大明的租借地,不用太大,但最好有现成的港口与造船厂,并有利于驻扎两千军队及匹配数量的战舰,以备不时之需。”  “耶稣诞生后第一千五百七十九年?”  陈沐收敛笑意,将竹鞭平放于案上,对众人道:“天下会记得这一年。”第二百三十五章指南  烈阳将刺破漫长黑暗中的英伦三岛,只是此时此刻,攥着十字架项链的小修士培根尚不能感受到历史车轮的动向,但他已清楚地见识到新大陆最为广泛的信仰。  道君庙距军府衙门并不远,离两个英格兰人等待回信的临时居所也不远,培根在出门前拜托看护旗军去木料场求了块方形小牌子,托人用汉文写着‘英格兰使者驻地’,挂在他们小院门口。  他还以为这个小牌子能帮他的朋友德雷克促成几桩生意,结果并没有设想中那么美好——木牌子刚挂出去就被巡检司与地方保甲先后找上门来。  他们被百姓举报了。  等巡检司与土保甲离开后,木牌被改成了‘四夷临馆’,并被勒令不准擅自更改字迹,看护他们的旗军还被长官吵了一顿。  但没人吵他俩,这对两个英格兰人来说是一种非同一般的感受,他们一直以为门口站着的两个明军士兵是保护他们的守卫。  但这个时候他们看出一点儿不对的苗头——在别人眼中,那两个旗军好像是他们的主人。  就好像因为没有管教约束好自己宠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而引来其他人的不满。  旗军不高兴,自然影响到培根下午对常胜的游览,原定于先去集市再去常胜郊外名叫陶村观看陶器加工的计划泡汤,通晓西班牙语的旗军径自把培根带到了道君庙门口。  道君庙游人如织,香火缭绕,每月逢七的庙会,常胜县百分之七十的人口流动都是为了到这儿来上香求福。  “他们看上去都很虔诚,这是在向什么异教魔鬼祷告?”  “你们这些人总是这么无知,看见别人的神明就说是异教魔鬼,西班牙人过去也是这样。”  伴着旗军说出这句话,培根非常惊悚地看到身旁的旗军从后腰抽出比匕首稍长的短剑,自腰囊中摸出一小罐放在竹筒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油脂涂抹在剑上,指着不远处走来的几名西班牙人,挑挑眉毛道:“你看他们现在多老实……那双靴子真棒,这王罢可真有钱。”  迎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波托西的法官马蒂恩刚从市集铺子里出来,脑袋上的软帽已经换成明制发巾,还包着副绸缎织成的四方平定巾,长袜尽头的脚上还蹬着一双走线金丝云头靴,护卫留在庙外,两手恭恭敬敬捧着一抹看上去像草木灰般的东西走进道君庙。  “他在做什么,手上拿的是灰么?”  对培根的发问,同样年轻的旗军露出嗤笑:“一看你就没打过仗,那是火药,火绳枪里放的,他要去祭拜道君,在新大陆,你们这些面目不同的四夷要想做买卖,就得拜道君,管用!”  “而且你拜完了道君,再回去拜你的神,没事,道君爷爷不跟你们那小孩儿一般见识,不生气,知道不?这用我们的话说,叫宽宏大量。”  培根听得一愣一愣的:“你们的神,吃火药,还管做买卖?”  小旗军轻描淡写地摇头:“他啥也吃,你供啥他收啥,我们这儿的规矩是这样的,你在这儿做买卖,做什么买卖,就拿一份儿供到庙里,所以庙里啥都有。”  说着旗军还有点要解释的意思,道:“庙里不是一直都有火药的,常胜不做火药买卖,可能是西人从军府买的,过来上贡。”  培根不想和旗军斗嘴,只是他看着从道君庙心满意足走出来的马蒂恩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尽管他和西班牙所信奉的教派不同,却也看不起这种行径,所见所闻令他猛然想起过去人们对大洋另一边的传说。  口中默念道:“大海尽头有守护的魔鬼……引诱人心堕落。”  “你嘀咕什么呢?”  看着认真给刀子上抹油的旗军,培根低眉顺眼却还带着点倔强道:“这不能洗刷你们的原罪,每个人都是有罪的,只有信奉我主才能洗刷罪恶,让你们的灵魂在死后去到天堂。”  培根非常真正,他几乎是一个天然的传教士,装着胆子避开刀锋去拉旗军的手:“跟我走吧,我来代主告诉你如何洗刷罪责……”  可再真诚也架不住人家不领情。  “别动手动脚的,离我一步远,再这样我给你栓上绳儿了。”  “我知道你们那套,人人都有罪,信你们那个傻乎乎的东西就没罪了,可拉倒吧。”  培根赶忙摆手道:“不不不,正是因为有罪,才该服侍万能的主,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旗军把匕首往旁边一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边翻边道:“我知道你们人人都有罪,大明都知道你们有罪,不用满世界宣传,要不然怎么臭烘烘的呢。”  “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才会臭呢,我找找啊,哪一章来着?道君对你们这个心态是起过名字的,你们这种皮肤很白的人在新大陆犯过大错,欺男霸女杀人放火抢夺财物,是罪责深重,找到了!”  小旗军的神情同样分外严肃,抬起一根手指转头盯着培根照本宣科,道:“伊比利亚病!在过去的研究中发现,来自欧罗巴伊比利亚半岛上的人心窍未开,极度喜爱向见到的人广而告之他们犯下的罪责,并将这一罪责推卸至祖先创造他们是一件错误的事,并甘愿因此受到虐待与教宗的奴役。”  “这种不敢承担责任、善于推卸责任并乐于受虐的心智不全,于万历五年被首次提出,此番记录在案只为警醒百姓勿受其欺骗,当其提起‘万能的主’时,当昂首挺胸注视此人,如此回答便可戳穿教宗谎言,救其觉醒。”  说着,年轻的小旗军将本子用食指插着合在身后,照着要求背着手昂首挺胸注视着培根,道:“你说你的神明是万能的,它能让你现在爆炸么?”  培根呼吸一窒,正待回应,小旗军已经摆手,拿起笔记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倘其承认不能,则其主并非万能,若其坚定回答主让其死其立即可死,必须向其纠正,非死耳,乃爆炸。”  “其必以其主曾发起洪水洗刷罪责来施行诡辩,即可令其现在发大水,其必称仆不可测主、主威难测,此时谎言已然不攻自破,但其人千奇百怪,难免遇见面皮厚堪陈月港之人,便可明确告知,其主能令其死后灵魂升天,你主只消一炮,可令其死后灵魂肉体一道升天。”  培根的话已尽数被憋回腹中,瞪眼半天,才结结巴巴问道:“这,这是你所信奉的‘道君’的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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